他抬起头,不再挨着苏子逸的脖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灵动而俏皮,极长的黑色睫毛浓迷得像是鸦羽,一张一开间,好似要振翅而飞,再配上那白皙细腻的面庞,跟殷红的嘴唇,端端的是一副好相貌。
可惜,他的这张脸跟他嘴里的话,都打动不了苏子逸一分一毫。
甚至还有点讨厌。
再一次,苏子逸往后退却。只是就算往后退,那股冷意也如同附骨之蛆一样,粘在肉里面,怎么也散不掉。这让苏子逸察觉到了异常,但他没声张,抬起眼看着搔首弄姿的对方,默默的在心里思量着,只是原本拢起的双眉皱得更紧了。
“哦啦啦——好像不是很喜欢这张脸的样子。”这一次,对方也没追,反而将手臂收了回来,原地转了两圈,瞬间身上那身跟苏子逸一模一样的粗布衣裳变成了绯色长袍,长袍质地上乘,像是丝绸,上面还绣着精美的暗纹跟花草,在他摆动身体时,宛若活物一般的光芒四射。
“或许你喜欢这样子的?”
他眼里露出狡黠的光芒,宽宽的袖子擦面而过,再与苏子逸面对面时,原本尖细的瓜子脸变成了颇为阳光的小圆脸,皮肤不再那么白皙,面颊却有着健康的透红,以及两个一笑就变深的酒窝,看起来是个正常的少年郎模样。
“这样呢?”他往前走一步,身上的衣服样式也变了,变成了一身深色短打,加上他脑袋上高高竖起的马尾,好似一个正派少年侠客。
“怎么样?还不喜欢?”对方“咯咯”直笑,一张脸变来变去,一会儿是刚毅的大汉,铜色皮肤轮廓硬朗;一会儿是细长狐狸眼的貌美青年,一颦一笑间尽是风采。但无论他怎么变化,苏子逸的脸色都没有变过,好像是在一个死物一般。
这下,对方彻底知道苏子逸不会因此而动摇了。
他收起脸上的妩媚,嘴角翘起讥诮的幅度:“看起来都不喜欢的样子啊。所以,你是决定要大公无私的为他们而死了吗?”他也不是很生气,眼底更是流露出对苏子逸的另一选择的亢奋。
而他这股情绪被苏子逸察觉到了。
这一刻,他好像知道了点什么了。
现在,就差如何证实了。
“唰!”就在苏子逸思考下一步时,一道刀剑出鞘声响起,应声看去,只见那人手里拿着一把青铜匕首,笑眯眯的看着苏子逸:“你决定好了吗?要替他们死在我手上吗?”他“蹭”地一下凑近了过来。这一次,苏子逸没有感觉到他身上的冷意往自己体内渗去,只是停留在皮肤表面,对自己的影响非常小。
“不行吗?”苏子逸抿唇道。只是他刚一说完这句话,那股本来在肉里不再寸进的冷意再次出动了。
“可以,当然可以!”对方眼睛一亮,笑嘻嘻道:“不管你选择哪一个,我都支持。”他脸上摆出一副假惺惺的模样:“哎,像你这样的人族可不多见了。”他用指尖弹了弹匕首的刀面:“可惜你的牺牲除了我就没有别人能知道了。”
“无所谓——”再一开口,体内的寒意更甚:“于我而言,情义更为重要,如果这些东西都不要的话,也妄为称人了。”他说这话时,感情相当真挚,也正是因为真挚,他每说一个字,那冷意就往他体内深入一层,到最后都贴着骨头了。
“啊,那可真让我感动呢。”对方相当敷衍道,眼神直愣愣的盯着苏子逸心脏的部位,匕首尖挑着苏子逸的下巴,好似并不打算取走苏子逸的性命。而苏子逸只是下巴贴着,就能感到到那利器的锋利感,但当他下巴微沉时,皮肤却没能感到阻碍,直接穿了过去!
难道这匕首只是个影子?
这一下,苏子逸想得更多了。
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寒冷,却碰不到对方的身体。
他能感知到匕首上面的冰寒,下巴却直接一穿而过。
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体内的那股莫名其妙的冷意,又是怎么回事?
脑子里仔细回想了一番自步入幻境之后的所有遭遇,苏子逸却发现没有哪一次有这般古怪了。他记得之前对方托着自己的脸,而自己却不得不配合对方的东西而高抬起头的事。所以,难道只有对方碰到自己的份,自己却碰不到对方吗?北※冥※有※鱼
那,这方领域已经被对方绝对控制了吗?
但,这有可能吗?
即使对方低着头,但苏子逸的小动作还是被他发现了。他抬起头笑眯眯的道:“只要我手一颤,就会流血呢。”
而对方则像个恶作剧的大孩子一般,半是可惜半是期待的说道:“好了,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决算了,那就说出你的选择吧,毕竟我看你也冷得受不了了,不是吗?”他笑眼咪咪,空出来的那只手打了个响指,瞬间半空中的画面又变了,只见一朵巴掌大的火焰正漂浮在苏玉琅的背后,随时准备点燃后面的柴火堆。
苏子逸也斜着眼跟着对方的视线看了过去,看着那个熟悉的孩子还是端坐在那,时不时扬着笑脸跟他阿姆说话,丝毫不知道危险就在他身后的样子。
同时,那人将手里的匕首往前一送,瞬间一丝尖利的刺痛就从脖颈间传来,将苏子逸的视线收了回来。
“来,说吧。”
眼前这人,最终的模样还是定格成了绯衣青年,他手持匕首,让匕首尖在苏子逸脖子上的皮肤上游走着,画出一道道血痕。而苏子逸的心神也因为这持续的痛感而震动着,但他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让卞青父子受到伤害,只是他越这么想,那刺骨的冷意就越是汹汹来袭,直接朝五脏六腑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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