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笑着,眼眶却忍不住红了起来,捂着嘴又弯着眼,又哭又笑。
过去的这几个月是她从未感受过的绝望艰难,她却不敢落一滴泪,丈夫正是最痛苦难过的时候,孩子正是敏感脆弱的年纪,如果连她不能撑起这个家,那这个家就真的垮了。
可她也怕呀,怕丈夫一蹶不振,以后都阴郁颓废沉浸在不能站起来的阴影里,怕孩子被家里的事情影响,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分心,在一年后的高考上失利,也怕自己扛不起这重负,真的让这个家就这么垮了。
她一直咬牙撑着,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却在绝望之时看到希望,怎么能不让她欣喜若狂。
杨思一个人悄悄去了僻静的小花园,她坐在长椅上,捂着嘴一时哭一时笑,只想将这段时间的压抑全部发泄出来。
哭完了,她又沉默下来。
丈夫的腿有救了,要治是一定的。
可之前那一场车祸,已经花了家里的大半积蓄,现在家里全部的存款加起来也就三万元,虽然还不知道手术的具体费用,但杨思也知道家里那点钱是远远不够支撑他手术费的,而且,孩子还要上学吃饭,家里怎么能没有一点存款。
当务之急,是尽快拿到一笔可以负担江卓手术费用的钱。只是,这么一大笔钱,又哪里是说有就能有的。
杨思将能够借钱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最后发现至多也就能再借个三万块,这已经是朋友们能够支持的极限,现在的家庭大多不富裕,能拿出几千上万已经是手头宽裕了。
其实在江父受伤之前,江家条件也称得上小康,二十几万存款在这时候已经算得上是十分不错的家庭,正因如此,每次杨家人来打秋风借钱,虽然江卓生气却也从来没有真正为此发怒过,他生气也不是因为钱,而是气杨家人把杨思当做提款机,却又一点儿也不心疼她对她好些。
这些杨思都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才会生出和家里人断绝关系的想法,只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江卓就出了事,杨家人也一副落井下石的嘴脸。
现在江卓急需治疗费用,如果杨家人能够还钱,才是解了江家的燃眉之急,可杨家人可能会还吗?
想到上一次和江臣一起去杨家时发生的一切,杨思咬紧了牙,虽然已经和父母弟弟断绝了关系,但是那笔钱她必须要回来!
如果江卓的腿没有希望,那笔钱不要也就不要了,可现在有了一线生机,她无论如何也得抓住,只是到底怎么才能让杨家还钱,她还需要从长计议。
这样想着,杨思脸上忍不住浮起笑来,不论家里多么困难,只要看到了希望,她相信他们一家人都能够克服困难走下去。
江臣找到杨思时,恰好见到她红着眼框微笑的模样。
“妈。”
杨思连忙抹了下眼睛,才转头看向江臣。
江臣笑着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道:“我知道您是开心,我也开心。”
“是呀。”杨思放松地笑起来:“你爸的腿能治,妈妈太高兴了。”
“妈,您刚刚是不是在想爸爸的手术费和后续的治疗费用?”
江臣侧头看她,澄净的眼眸通透了然,让想找个借口瞒过去的杨思,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最终只能点点头。
可到底还是不想让孩子担心这件事,她笑道:“妈妈确实是在想这件事,但是你不用担心,妈妈已经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江臣从小到大面对父母都是直来直往,有什么都会与他们说,此时也是如此:“妈您是想将家里的房子卖了还是去找杨家人要钱?”
杨思一愣,她没想到江臣竟然将她所想猜得一清二楚。
找杨家人要到钱的可能性有多低,杨思非常清楚,可是江卓的腿却不能等了,如果实在要不到,卖掉家里的房子是来钱最快的方式,只是……那样的话,江臣上学就会很麻烦了。
这就是她一直犹豫的重点。
江臣自然知道杨思是怎么想的,甚至连她心里犹豫什么也知道。
第一世的时候,在江家的不懈寻找之下,终于也有一个医生同意帮江卓手术,但他也直言不能保证江卓可以站起来,成功率很低,希望江家人想清楚再做决定。那时候已经距离江卓车祸一年多了,家里的积蓄早就没了,杨家人那里自然也要不到钱,但为了这渺茫的希望,杨思和江臣商量过后,还是毅然决然选择了治疗。
当时的江臣自然是同意治疗的,家里的房子和他的学业怎么会比爸爸的腿重要,房子卖了还能再有,学习耽误了还能复读,可江卓能站起来的机会可能就仅此一次了。
然而那时候的江卓早已经放弃了希望,他不愿意家里因为他再多负累,坚决不同意卖房,甚至为此和杨思大吵了一顿,可后来杨思还是偷偷瞒着他将房子卖了,然后连哄带劝将江卓送进了手术室。
那一次手术没有成功。
手术失败居无定所,这两件事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江卓觉得自己拖累了一家人,在一个安静的夜晚自杀了。
江臣犹记得那才是家里最绝望的时期,父亲的葬礼,母亲的痛哭,杨家人的嘲笑,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到来的高考……那一次卖房,才是江家真正陷入绝境的导火索。
即使这一世家里的情况还没有到那时的境况,江臣也坚信时风钺能够将江卓的腿治好,可他也从未想过卖房换钱,不仅仅是因为第一世这件事成为了江家最大的遗憾和痛苦,也因为他就没想过真让杨家人拿着他们欠的钱过得自由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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