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秋知道自己最近劝得多,把人劝生气了,在心里体谅了一下产前焦虑的人,伸手把他搂住,大肚子抵着他的腰,道:“怎么会嫌烦?我家老公长这么帅,再在我跟前晃一百年都不腻。”
奕铭现在已经对他的甜言蜜语有抗体,不为所动地看了他一眼,道:“那正好,这段时间的工作我先推了。”
顾念秋:“……”
私心讲,虽然他家小老公人帅心善声音甜,做饭撒娇样样全,但有时候的确有点烦,甚至逐渐有烦过杜医生的趋势。
比如中午吃饭,顾念秋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挑挑拣拣,选自己喜欢的,吃到合适的饱度。奕铭在旁边,就变成了定额搭配,必须要营养齐全,卡路里达标,吃不下了就磨着他吃,非得看他吃完不可。
晚上睡觉,频繁起夜本来已经够难受的,奕铭不知怎么,他一动弹便会醒来,问他要做什么、哪里不舒服,把一个人的难受变成两个人的难受。
还有那该死的孕期瑜伽,各种钙片补品,每天定时定点督促他必须完成,比他高中的班主任还认真。
顾念秋长这么大都没被人如此照顾过,每天挺着个肚子适应幸福的烦恼,并开始被迫长肉。
就这么兵荒马乱地过到八个多月,定期孕检,查出来宝宝脐带绕颈两周,为了保险起见,得动刀子剖。
顾念秋没什么感觉,当场说都听医生的,倒是奕铭回去看了一下午的分娩案例,越看心里越疼,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觉。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顾念秋醒来找水喝,刚撑着枕头准备坐起来,身边人便伸过手来,扶了他一下。
他迷迷糊糊地,喝了几口水,道:“还没睡呢?”
奕铭又扶着他躺下,手掌贴在他的肚子不说话。过了会,顾念秋又要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感觉到奕铭抱住他,温柔地亲了两下他的嘴角。
爱人的情绪传递过来,他翻不了身,只能侧过头,握住他的手背,含糊问:“怎么了?失眠?”
奕铭摸着他的肚子,手臂慢慢收紧,搂得很用力。
“你说得对,”奕铭道,“我可能真的有点产前综合症。”
顾念秋正是迟钝的时候,反应了片刻,睡意稍稍清醒一些,笑道:“我怀着的都没综合症,你怎么就综合症了?”
奕铭叹了口气,蹭蹭他的脸颊,轻声说;“秋哥,我有点怕。”
顾念秋睁开眼,单手揽住他的肩膀,轻拍几下,道:“别怕,现在医术这么发达,就是肚子上开个口子,跟切阑尾一样。”
奕铭黑暗里面注视着爱人的脸,叹了口气,俯身去亲吻他的肚子。顾念秋扣住他的后脑勺,不过脑子地脱口说道:“其实我也有想过,万一到时出点什么岔子,一定要优先保住宝宝,我怀他十个月,让他在我肚子里跳了这么久广播体操,无论如何得把这家伙生出来,好好的教育一通。”
奕铭没接话,顾念秋又困了,摸摸他的后脑勺,随口补充道:“到时候把我爸爸们接过来住,宝宝给他们带。他两就我一个儿子,出了意外肯定很伤心,宝宝能分散注意力,跟你在一块也能照顾照顾你……”
说完,顾念秋的眼皮已经沉甸甸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想抱着爱人继续睡。还没闭上眼,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唇,奕铭的眼睛在昏暗里发着微光,称得上恶狠狠地盯着他,手都在发抖,咬牙道:“想都别想!你要是……我就跟你一起去,说到做到!”
顾念秋怔了几秒,被奕铭看得睡意全无,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混帐话,忙抱住眼前的人,攥住他的手心,道:“我睡迷糊了,在这胡说八道呢。”
奕铭呼吸有些粗重,看了他一会,生气地翻个身,背对着他。
顾念秋从身后搂住他的腰,低声喊他宝贝。
奕铭的胸腔起伏很大,迟迟平息不了情绪,好一会才哑声说:“你睡觉吧。”
顾念秋在旁边听着他的呼吸,又喊了一声宝贝,把下巴搁到他肩膀上,慢慢地跟他讲儿子的事情,讲过几天得去给儿子买衣服,要准备待产包,要做个子母床,要把名字给定下来……讲了几分钟,奕铭一直没动静,倒是他把自己给讲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奕铭什么也没说,一切如常。
他嘴里不说,当天就去找到杜医生,问分娩时手术签字的事情。杜医生道:“如果病人自己意识清楚、态度坚决,是可以签署手术同意书的。如果他当时已经没有自我意识,则只能家属代签——不过,家属很多个,也有亲疏区别,所以很多人会提前签授权书,授权给某某亲属,这样进手术室也会比较安心。”
从杜医生那里回来,奕铭连续好几天都睡不好觉。
那段无意间的话快把他弄成真的产前综合症了,有时候好端端地看着顾念秋坐在花园里晒太阳,想到他以前那些大包大揽的劣迹,便有种后悔让他怀了宝宝的焦虑,还有更深地、自己都不敢想的恐惧。
九个月,快到预产期,顾念秋提前住院,杜医生问他要不要签授权书。
奕铭正坐在床边削水果皮,听到这话便抬起头来,一动不动地盯着爱人的神色。顾念秋接过那份文件,粗粗看了一遍,想也没想,在权利放弃那栏打了勾,紧接着勾上自愿授权,在旁边的横线里写:“本人顾念秋已知悉上述相关权利与风险,并自愿授权奕铭签署手术期间一切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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