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沉宴语调微微上扬。
秦谨笑了笑,“学生时代的宿舍里,垃圾桶不能放垃圾,阳台不能晾衣服,床底不能放鞋子,厕所不能有异味,墙上不能有灰尘,空调不能被打开。
现在想去,秦谨也是觉得十分无语。他接着说道,“所以我第二周就实在受不了了,一天还行,一直这样绝对不可以。后来我就不住校了,这种变态的规定阻止了我享受和舍友的同居生活。”
“……”沉宴站起身,替秦谨调节了输液瓶的按钮,将速度放缓,他声音也放缓,徐徐说道,“看起来你对此十分可惜。”
明明生着病,秦谨却不见病容,莞尔一笑,“该不会是吃醋了?小师父你要相信,如果当时我舍友里有你这个大美人在,我肯定会继续住宿舍,不舍得走。”
秦谨说的十分坚定,沉宴轻轻握住秦谨正在输液的手,企图温暖他冰凉的手背,“该不会是想要我帮你食堂带饭洗衣房洗衣服吧?”他戳穿了秦谨的真面目。
秦谨笑意不减,他脸颊之上的淡淡容色如饮醉的晚霞。“我可以匿名回答有个不解风情的男友是什么样子的回答了。”
沉宴侧头,作势要把输液瓶按钮速度调快,秦谨立刻拉住,灿若星辰的眼眸一眨一眨的。
此时秦谨忽然想到幼时事情,“我小时候,我爸带我去输液,我爸直接把速度调到最大,就差直接把输液瓶拔下来给我喝了。我能健健康康长这么大,真不容易啊。”
“所以……”秦谨拖长了声音,却望着沉宴不说下文。
“所以什么?”
秦谨点了点沉宴下唇,“不告诉你……”
下一秒,沉宴倾身过来,在秦谨唇间印下一吻,沉宴眼尾微微下垂,里面跳动的情绪秦谨望的分明。
这么主动的沉宴,秦谨还是第一次见。
沉宴离开之时,秦谨伸手抱住了沉宴。
秦谨手心微微发热,体温高出沉宴些许。肌肤相触之时,便如饮下最烈的醇酒。
又像是体温也会交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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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是春天姑娘寄来的一封迟信,打开后能听见万物萌芽复苏之音。
又是新的一年。
草木润青,碧色长叶肆意舒卷。
透亮的水珠轻轻滚动,挤压,融合。似生命之华涌动,最后又顺着枝叶脉络滴落下来,融入了芳草之间。
剧组拍摄不知日月长,不知不觉已是三月人间。
秦谨的戏份即将杀青,最后一幕戏是在那座遗世独立千年的海外孤岛上拍摄的。
化妆师给秦谨画了一层老年妆,脸上皱纹如此逼真,脖颈处也是处处皱纹,十分真切。
唯一的遗憾是太厚重的妆容,使得秦谨不便做表情。
但那时迟长安已是古稀之年,走过一路风霜雨雪的人生长路后,也早已心如止水。
哪怕收到了故友林素去世的消息,脸色也只是微微一动,并无太大变化。
唯有眼底深切而沉重的悲伤,似无穷无尽翻涌的海水。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秦谨坐在幽黑色木椅上,扶着拐杖望着远处景致。
海的另一头,便是蓉城。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沙哑低沉的嗓音,垂垂老矣的老人,波澜壮阔又回归平静的一生就这样过去了。
下戏后,秦谨洗去了脸上的妆容,望着镜子里恢复本来面貌的自己,秦谨竟感觉不真实。
他的戏份已经拍完,但剧组并未杀青,还有其他人的戏份需要继续拍摄。
大部队继续回影视基地拍摄,秦谨却拉着沉宴留了下来。
三月的海岛与第一次来竟无不同。
潮起潮落,似乎重复了千年,连盘旋不落的飞鸟也一如从前。海边巨石如沉默的巨人,不言不语,望着他们这对又出现在这里的客人。
可秦谨的心境却大为不同。
明明他的戏份已经杀青,他却总是陷入沉思,眼前划过一幕又一幕。
秦谨望着大海,忽然大声喊了起来。
海波推浪又推着呐喊声,飘向了远方。
他肺息悠长,似乎不知疲倦,奔腾不休的呐喊声飞入云霄,又沉入海底。
沉宴觉得不对劲,他正要阻止,秦谨望着他,整个人像是松弛下来,笑语盈盈,“没事,我就沙雕一小会。”说着,秦谨还举手,用拇指食指比了一丁点的长度。
“你每次出戏都这样?不会吓到别人吧……”
听到沉宴这问题,秦谨拉着他直接坐在沙滩上,“我可是很有偶像包袱的,在别人面前,我哪会这么不顾形象。”
“在我面前就这样咯,大明星欺负我这个小粉丝不能退货对吧。”
“没错。”
秦谨点了点头,“就是欺负你不能退货,你也不敢退货。”
日暮时分,金色细腻的海沙握在手上尤有余温。
秦谨扬起一把海沙,笑意清浅,“以前拍完一部戏,我要花很久时间才走出来,尤其是我不为王,这次喊了之后,心里情绪宣泄地倒快。”
沙子复落在海滩上,秦谨抱膝而坐,神色轻松自在,如邻家少年郎,却说着不同寻常的话语。
“小师父,我不为王拍成电影吧,你来当编剧,然后我又当导演又当演员,我想拍一部全是我们两人想法的我不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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