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美术部门的。”场记告诉他:“哦,对了,是苏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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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容回去就给林飒打电话:“师兄,可惜你没来,萧肃当时脸都白了,哈哈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欺负萧肃这么有兴趣,可能是替林飒抱不平。林飒只是淡淡道:“玩完就开回来吧。”
“干嘛?你又想去旅行啊,带上我啊。”
“不是,只是个备用而已。”林飒语气有点疲倦的样子。
“那你要是走了记得叫我呀。”苏容嘱咐他:“虽然我现在没有上次伤心了,但也可以是我来照顾你啊,我们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看呢。”
“好啊。”
他像是很疲惫,苏容于是安静了一下,然后认真告诉他:“师兄,我不是要撮合你跟萧肃复合的意思。”
“我知道。”
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要做点什么,就像林飒当时点拨黎商一样,他几乎是用自己的经历把苏容和黎商的故事包裹了起来,缓冲了每一次撞击,否则苏容未必能像今天这样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
没有比这更悲伤的故事了。像先来者的尸骨为后来的探险者指明了道路,他们是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了,但他呢?还是留在那阴冷的沼泽里。
这话说着多丧气,没出息,但苏容知道就是这样的,林飒永远不会回到自己最开心的样子了。人一辈子就是只能爱一个人的,得不到好结果,也能活,也能有志气地离开,但像小麦玩的游戏,死一次最高血量的上限就黑了一截,加满也不会是一百了。人无法跟自己爱的人过一辈子,开心的上限就黑掉一截,这无关志气出息,就是冰冷的事实。
回头多不甘心,但这世界就这样无耻,要么妥协,要么像以前的黎商,就是不肯原谅这世界,好与坏一起拒绝,傲慢而坚强。但那时候他没有爱过人,如果爱过一个人,然后决裂,像身体的一部分被永远地夺走了。
这世界很大,他活着,你也活着,人海茫茫红尘滚滚,一年两年,到十年二十年,甚至不会经常想起,只是某个瞬间,像午睡睡过头,醒来天都黑了,有种茫然的感觉。或者只是偶然做梦梦见很多年前,醒来只是有点怅惘,想起年轻时爱过的某个人,他现在在干什么?爱与恨都褪了色了,只是时间横亘在这里,物是人非。
苏容被保护得太好了,他连最伤心的时刻都不是一个人度过的,是在草原,夜晚寒风呼啸,他和林飒蜷在一起,他哭的时候有人温柔地摸着他的背,问他要不要喝一杯热奶茶。
就连这样,他也觉得自己伤心得快死了。他没法想象林飒要怎么样度过一个人的时光。他当然知道林飒有事业,就算没法商业化,他也要有自己的设计线了,但苏容最忙的时候,坐下来就不想站起来的时候,也是要很想要回家躺在黎商的身边睡一觉的。人生就是许多拼图,就像七年前林飒的选择一样,不能互相填补,缺了哪一块都是缺了。
要是九楼还在就好了,要是大家都还没长大就好了,裴隐也在,大家都在,累了都回到宿舍,他还记得夏天热得不行的时候,大家全跑到阳台上打地铺,热热闹闹地打牌,易霑还给他讲鬼故事,景华上完厕所吓得跑回来,碰到蚊香烫得哇哇叫。
苏容甚至都没意识到有种巨大的恐慌袭来,就本能地道:“师兄,你跟我住一起吧。”
“好啊。”林飒笑起来:“我们本来就住在一起啊。”
这倒是实话,他和苏容旅行回来就是住在一起的,虽然他之前整天早出晚归的,但是因为苏容来了剧组才分开的,等他回北京了就好了。
苏容心下稍定,道:“我很快就忙完了,六月就能回去了,师兄你等我呀。”
“好,我等你。”
“对哦,我不是要你来剧组看我。”苏容连忙补充道:“不过你要是来也行,我可以搬到外面的酒店去,不跟剧组在一起。我不是要你见他的意思,是黎商和他玩,我都不和他玩的,他讲电影我都不听。”
“我知道。”林飒因为他的竭力解释笑起来。
他其实根本没苏容想的那么不能提萧肃,苏容一直觉得裴隐顽强,其实林飒苦也没少吃,去伦敦读书是自己赚的学费,每年放假飞回来剧组打杂。这话说出来苏容一定要闹到桌子都掀翻——但确实不是每个人都会像苏容一样谈恋爱谈到呜呜呜哭的。
“他现在怎么样?”他甚至有闲心问苏容。
“他过得可惨了。忙得跟陀螺一样的,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不过他也不吃饭,都是吃很多糊糊,还吃药片。”
“那是代餐。”林飒告诉他:“不是减肥的那种,是营养代餐,Soylent之类的。他嫌吃饭浪费时间,觉得只要营养物质够了就行了,看过科幻电影没有,就是里面那种。”
“那也太可怜了吧。”苏容忍不住感慨。
林飒笑了,苏容这句话一说林飒就知道他已经好了,萧肃和黎商这种人,有种猛兽般的性格,像很多人养猫,不知道猫也是猎食动物,看的时候自带滤镜,觉得猫猫多可怜,其实杀起鸟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萧肃身上也有这种特性,像猫特有的无辜外表,或者狮子老虎扎了一条腿瘸着,外人看着心疼得不得了,其实靠近了头都要被咬下来。
但林飒知道黎商不会辜负他这种视角,事实上苏容回到这种视角可能就是黎商最近养回来的,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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