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念念一早就知道了。”他说,“大概就是,孩子们之间可能更好沟通吧。人家孩子这几年都经历了什么我们都不清楚,凭什么就非得把大人的思维强加给他们呢?说白了我们也是缺席者,弥补也好别的什么也好,不都是为了能让他们快快乐乐的么?有什么是比这个更重要的?”
“我最近是真的忙疯了,今天正好接他老师电话,我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一直以为他是好孩子,他很乖……”
说着说着,她就说不下去了,郝景烨很体贴地给她要来两张纸巾。
“谢谢。”她接了,擦了脸和眼睛,“但是后来一想,我觉得也是自己这次太过激了,他不舒服我都没注意到,在外面这段时间有什么事我也不清楚,我只顾着忙自己那点事,我……”
“不管怎么说今天,也真的麻烦你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郝景烨:“住的这么近,就算只是普通邻居也该搭把手啊,何况……”
“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大霜。”
医院里安静极了,吸顶灯光的白打在他们身上,穆樱子看着男人的眼睛都不会转了,许久,才从这句意义不明的话里觉出了一直被隐藏在深处的情感。
她是个单亲母亲,假如孩子真的由自己从一开始带到现在,其中的过程绝对要艰辛万倍。谭霜现在这么大的人,他生病了她都扛不动,没有郝景烨,怕是只有干巴巴地坐在地上打电话这一种办法。
以前在公司被人说闲话她都忍了过来,总觉得对方住到对面也是无奈之举,上下班的时间路线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孩子们和他亲,也是因为这个男人的确很有亲和力。郝景烨会对她们家这么尽心尽力,是看在了多年同事的面子上,亦或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
母亲的软肋永远都是自己的孩子。
谭奶奶在医院时拉着她的手说的那几句话,到现在一下子全部被她回想起来。
谭家愧对她,前夫没能照顾好她,孩子得她养着,婆婆老了病了还要连累她。
如果有机会,你就趁着还年轻……
穆樱子的脑子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用力填满了,压得她无法理清思绪。
是不是自己这么些年,真的忽略了太多呢?
谭霜还给她的梦想,信笺里的字字句句,还有最后在病床前迷迷糊糊说的那几句胡话,都让她心如刀绞。
他以为这次母亲又要离开了,他以为她不会原谅自己,病中做了什么梦穆樱子无从得知,她只听见了那句,别不要我。
他不想永远做一个没有人疼爱,又无家可归的小孩儿,穆樱子不忍心,也不可能继续让他受这样的委屈。
不知什么时候起,与那个男人的关系已经完全不仅仅只停留在“朋友”这一个位置上了,她喜欢看他和孩子们打成一片的样子,习惯了他牵着那只让她害怕的大白狗雄赳赳气昂昂地绕着马路一圈一圈地跑,也愿意看郝念和谭霜俩人围着他们打闹争宠,就连那个谭霜口中心仪的男孩子,她其实也是一并喜欢着的。那孩子聪明又懂事,乖得惹人疼,认真起来的样子又绝不输给他们之中任何一位大人,她知道。
他们都那么好。
做了一夜噩梦的少年在后半夜突然感觉舒服了不少,病房里只依靠暖气其实并不暖和,又没有空调,然而睡着睡着他的确是感觉冰凉麻木的手在被什么东西温暖着。
原本输液输得他血管都是冷的,可是他睁眼一看,手已经被另一双手牢牢握住,原来这就是暖意的来源。
大清早的,他的床边莫名其妙多出来两颗埋在被单里的人头,太惊悚了。
那俩脑袋一大一小,头发黑乎乎的,发质很好,很默契地呆在那,露出两个方向都一致的发旋。
谭霜伸出那只暖和过来的手,这俩人还没醒,小的脑袋瓜他够不到,就只好去摸了摸那个大的。
天晓得他有多想直接把这厮从被子里拔起来狠狠揉到怀里去。
“曲珦楠。”
“曲珦楠……咳……”
曲珦楠耳朵里可能天生装着感应他声音的雷达,他一出声他这头立马就开机了,眼睛里高光一亮,谭霜没力气坐起来,歪在被窝里笑了几声:“你来了?会焐手的大北极熊。”
曲珦楠看着他脸上还带着脱不掉的倦意,这人一直以来免疫力都比自己强,每天活蹦乱跳像个小傻子一样。他冷不丁看见他这么病怏怏的,那么虚弱地躺在床上,鼻子有点酸。
大北极熊情绪看起来有点激动的亚子,他真情实感流露的时候表情一点都不机灵,呆得很。
谭霜道:“你怎么傻乎乎的。”
“……你好点了吗?”
“还成,就是没什么劲儿,削不动你。”
曲珦楠直接扑腾起来抱紧了他。
郝念小朋友还没睡醒,否则起来看见这一你侬我侬的画面很有可能当场去世。
“傻逼曲珦楠,操。”
“傻逼谭霜。”
谭霜惊:“呀,我看看,刚才那几个脏字是你吐的?能耐了。”
说着就要去掰他嘴。
考虑到这是公共场合并且大早上起来还没刷牙,曲珦楠放弃了强吻对方的念头。
“你的账我回家了要好好和你算噢。”谭霜现在也有点激动了,不知道怎么表达比较好,好在对方很给面子,“成,进医院挂水的账我也准备和你一起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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