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短几个月里,就被瞿铮远撞见两次,还倒在人怀里两次,好像命中注定一样,要把这段封尘已久的记忆重新挖掘出来,不过因为他当时太小,那件事的很多记忆点都被模糊化了。
窗外雨声淅沥,他的指尖不安分地摩挲着:“其实我家里的事情跟你在电视里演的那段有一点像。”
瞿铮远哑然。
谢衍的老家在距离这边三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地级市,经济发展迅猛。
他的父亲唐善闻是名缉毒警,有一次在外执行任务时受伤被送进医院,替他处理伤口的正是谢晴,也就是谢衍的妈妈。
唐善闻那时候刚跟人打过架,上衣都被人扯破了,裤子就跟泥里滚过似的,脏得要命,满脸是血,眼睛也是肿的,但还是掩盖不了他那种骨子里迸射出来的男人味。
谢晴实习期给人扎针上药从容不迫,但那天给他脸上擦药水时,指尖都有点发抖。
唐善闻说了句:“没事儿,我不怕疼,你别这么紧张,搞得我都紧张了。”
她就脸红了。
“他们俩是一见钟情。”谢衍说。
瞿铮远说:“那你肯定像你妈多点。”
谢衍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你意思是我没有男人味呗,我还没发育完全呢,我还是未成年。”
瞿铮远扶着桌沿,乐不可支,想到自己之前还拿谢衍的样本和瞿平生的样本测过DNA就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上一代人的过去谢衍无法参与,从生下来那一刻,就觉得爸爸就是爸爸,妈妈就是妈妈,仅凭着谢晴谈起唐善闻时的神情,来判断他们之间的情感。
比香水的前调还要浓烈。
谢衍出生前,唐善闻已经被派去金三角地区当卧底,他离开时并不知道谢晴怀孕了,只说去外地出差,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回来。
谢晴也不傻,从打不通他手机的那一刻就猜到他是去做什么,她从未怀疑过唐善闻的人品。
家里人让她把孩子打了,她还是坚持生下来,那段时间跟父母的关系闹得很僵,好在那时候谢蔓已经九岁了,写完作业就帮着带弟弟。
在谢衍的记忆里,妈妈从不会说爸爸的坏话,和很多家庭妇女一样,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爸爸是超人,必须得出去做任务,忙完就回来。”
四年后,唐善闻果真凯旋而归,见到谢衍时还闹过乌龙,以为是别人的孩子,把谢晴给气哭了。可他后来又说,要把那个负心汉碎尸万段,孩子认他当爹,他不介意帮谢晴养小孩,又把谢晴给整笑了。
两人的关系比分开前更紧密了。
那是谢衍脑海中比较深刻的一段,对父亲的记忆,因为谢晴常常带着他一起去给唐善闻送吃的,刮风下雨也阻挡不住她脚步。
到了晚上,唐善闻想和谢晴一个被窝,让他跟奶奶爷爷一起睡,他不要,嗷嗷哭,哭得那叫一个涕泗横流,哭到唐善闻无可奈何地把他抱在怀里,哄着睡。
一晚上要听五六个故事才肯睡着,把唐善闻给气的。
但呆了还不到一年,唐善闻又被派去边境地区当卧底,因为他无父无母,无需赡养老人,且有多年卧底经验。
他的工作危险,怕被黑势力报复,一直没敢和谢晴领证,就连见谢衍都是偷偷摸摸。
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一次行动中,他的身份还是暴露了。
谢衍永远记得,家里出事那天是周六,谢蔓在学校宿舍没回来,他在同学家里玩。
傍晚,外边下起了雷阵雨,他就留在同学家吃晚饭。妈妈的电话打不通,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妈妈还是没来,同学的爸爸只好骑车将他送回去。
天黑了,雨下得特别大,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雨丝像是要将整座城冲刷干净,他隔着半透明的儿童雨披望出去,整个世界朦朦胧胧。
他的嗅觉比一般人灵敏,那天刚一出电梯,就觉得味道不对劲,楼道间的门窗紧闭,这味道只能是从住户楼里飘散出来的。
一步一步地靠近自家屋子,那股味道越来越浓烈,像是走进了屠宰场,不好的预感笼罩全身,脚底生寒。
门口地垫底下的备用钥匙不见了。
敲门,喊人,无人应答。
四周不知何时围过来一堆陌生人,嚷嚷着怎么有股血腥味。
有人说,这味道下午就有了,有人说听见叫喊声,还以为是住户吵架了没怎么在意。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失,谢衍就开始哭哭啼啼。
最后警察到场,联络了专门的开锁人员,三两下就把锁弄开了。
门一开,谢衍直接被里面的场景给吓傻了,入目一片猩红,就连从警多年的民警都被当时那一幕给吓懵了。
屋内全都被翻乱,墙上、地板、沙发上,皆喷射状的血迹,最触目惊心的是谢晴的尸体,就躺在门后,已经产生尸僵。
凶手在她身上足足刺了七刀,砍断了她的双腿,其中一条勉强连着身体,另外一条腿就落在玄关边。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掌印、脚印和鲜红的血迹。
门上有她临死前扒过的痕迹,一道掌印从门把下方缓缓滑落。
她想要求救。
可是没有人救她。
谢晴就睡在一滩血泊之中,凤眼圆睁,死不瞑目。
同样被杀身亡的还有谢衍的爷爷和奶奶,一个死在茶几边,一个死在卧室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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