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从没奢望过有一天夏清泽真的会在自己身边,会握他的手,吻他的唇,气息流连到脖颈。他小时候并没有挨过打,除了来自父母的陪伴太少并没有什么童年创伤,也没有洁癖,但别人只要碰他,他就是会躲,当少了烛光的映衬,夏清泽在这种自我保护机制前也不例外。
“先睡吧。”夏清泽反而变成不着急的那一个,“这个可以慢慢试。”
“嗯。”江浔的声音很轻。那两只蜡烛已经被吹灭了,只有莹白月光透进来的房间里,他和夏清泽同盖一床薄被。他的睡姿很端正,但夏清泽似乎是故意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横放在江浔腰上。江浔没躲,躺平了,夏清泽的手指隔着被褥戳他的肚脐,江浔痒到笑出声,等他们再面对面侧躺,两人之间的距离比任何时候都要近。
他们确实都有睡意,夏清泽几乎没动,江浔就以为他睡着了,小幅度地扭转身子仰躺,又侧躺回去,如此几番后夏清泽睁开了眼,揉他的肩膀,问:“睡不着吗?”
“吵到你了吗?”江浔问。
夏清泽摇头,又捏了一下江浔胳膊内侧的**,江浔没克制住短促地叫了一声。
“肌肉开始疼了?”
江浔点头,并不自然地又翻了个身。他白天搬的货物不算多,但运动量于他平日里而言肯定是超标的,到晚上肌肉开始酸痛很正常,再加上天热没空调,睡得又是并不柔软的藤床,江浔骨头都被硌疼了,当然睡不着。
“那要不要换张软的?”夏清泽给他出主意,“席梦思有吗?”
江浔摇头:“我们家都睡藤板床,只有我爸妈房间的放了乳胶床垫,那个对我爸脊椎好。”
“那你去和你爸妈睡?”
“怎么可能,”江浔马上就否决了,“我都多大的人了我还跟他们睡一张床。”
“不管多大,你都是他们儿子啊。”夏清泽把他推下床,很无赖地横躺把整张床都占了,对江浔说:“去吧。”
江浔哭笑不得,抱着自己的枕头出了房间上了三楼。他父母都累了一天,各占床两侧仰躺着,中间刚好有空位,江浔便把枕头放那儿,皮肤贴上隔着乳胶的凉席,后背的酸胀果然有所缓解。江浔父母也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哼着鼻音问江浔怎么了,江浔就说想睡软的床,他们“哦”了一声,又睡过去,但手却跟条件反射似得摸儿子的头发,揉着揉着,老夫老妻的手在江浔头顶上方碰到了一起。江浔看着天花板,感受父母的小动作,思维越来越清醒,等他们的呼吸都平稳匀畅,江浔枕头都没拿,蹑手蹑脚地溜下床,轻扣上父母卧室的门,跳着台阶跑到二楼。
站在自己房间门前后江浔平复好呼吸,拧开把手摸黑进去,从床尾爬到床头,和夏清泽躺一个枕头。
夏清泽习惯性地搂他,含糊地问:“怎么回来了。”
“因为想陪你。”江浔想到隔着一个天花板的父母,声音清清明明,“夏清泽,我想陪着你。”
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白得和夏清泽谈及陪伴,夏清泽睁开了眼,鼻尖蹭到江浔的额头,像是落了一个吻。
“我想回家了。”江浔带着鼻音,“回真正的家。”
“好。”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夏清泽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
“想回家过年。”江浔把脑袋埋进夏清泽怀里。
“好。”夏清泽说,“我带你回家过年。”
“想吃我妈妈做得红烧肉,”江浔闷闷地笑,“虽然做得没奶奶好吃,但是……”
但是我真的好想她和爸爸啊。
“好。”夏清泽的答案一直没有变,和江浔交颈相拥的姿势没有分毫的改变。房间里静悄悄的,月光洒进来落在桌上的塑料桶里,那条金鱼摆了个尾,吐出个泡泡,那泡泡是金色的,缓缓上升就要浮出水面,那只蹲在河底一直一动不动的乌龟探出了头,后腿一蹬,在泡泡接触空气即将破碎的瞬间将它吃掉。
第33章
江浔坐在餐桌前,伸向那盘红烧肉的筷子停在半空,他轻不可闻得叹了口气,收回手继续往嘴里扒白饭。坐在他两侧的江穆和陈筠虽说没明晃晃得盯着他,但余光一直往儿子这边瞥,现在看到江浔味如嚼蜡食不入味的样,一直没放妥的心又提了起来。
“太油了吗?”陈筠作势要给江浔勺番茄鸡蛋汤,给他解解腻。江浔叫了她一声“妈”,说:“我不吃虾皮。”
陈筠不自然地干笑一声,本想给江浔勺没虾皮的清汤,那汤勺被她搅和了两下,还是放回了原处,继续默默地吃饭。江浔是年二九回来的,送他来的人是夏清泽,陈筠客套地留他吃饭,夏清泽婉拒,说母亲已经从北市回来了,他也赶着回去。离开前他当着陈筠的面问江浔节假日是否有安排,陈筠比江浔主动,说没什么亲戚要走动。
夏清泽是陈筠知道的江浔为数不多的朋友里最优质的,她巴不得儿子天天跟着夏清泽混,以后也多些门路。他们约了个时间再见面,然后夏清泽就走了,江浔的心情原本很不错,陈筠问什么他都会给出回应,但问着问着,陈筠就老提夏清泽,以过来人的经验指导江浔如何好好经营这段来之不易的友谊。江浔越听越生闷气,但又不能回呛一句已经经营成男朋友,不用挂念操心。
江浔的好心情就这么被陈筠的人生经验逐渐消磨殆尽,又变回沉默寡言除了画画对其他都不感兴趣的状态。如果说江浔的沉默是性格使然,那么意识到儿子并不开心的陈筠从年三十到今天大年初二的每顿饭都不主动开口,就真的是有太多话想说,又全都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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