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哪哪都挺凉快,你让我上哪去。”邓诺收回手,笑着揽住他的肩。
“反正别回宿舍。”秦杨嘴上凉飕飕,手上特安分,这回没甩人。
邓诺勾着他帽子绳,折腾道:“太狠心了吧弟弟,刚才晚会时候你还好好的,又是揽肩膀,又是喂薯片,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秦杨脸上噙着的笑意淡了下去,不久之前发生的那幕又在脑海浮现。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身后体育馆仍亮着光,人们还未完全散去,欢笑似乎近在耳边,前面是有些陈旧的教工宿舍楼,隐匿在山边像一座无声巨大的怪兽。
小花园里的鹅卵石小道是通往宿舍楼的近道,两边长着茂盛的植物,有些超出栅栏,伸到了鹅卵石路上,行人走过时经常会被它们碰到。
它们就像黑暗里无形的手,无声地阻拦人前行的道路。但它们似乎又不是很严苛,只需轻轻一拨就能安然度过。
“刚才坐在我们旁边那两个市高的……”
秦杨努力组织语言,想尽可能准确地描述自己感受到的他们的状态和氛围,可偏偏仿佛十几年来的词汇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去了似的,一个形容词都说不出来。
“他们,就是,会……呃。”他用上双手比划,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苍蝇,然后极度无语地放下手,用手肘戳了戳邓诺,有气无力,“你明白么。”
“明白什么。”
秦杨不耐烦,有些焦躁道:“你那时候没看见,就是他俩好像,好像是……”
邓诺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到底没忍心,帮他说了出来:“你说他们是一对?”
秦杨捂着胸口,彻底松了口气:“对,他们是一对。”他抹了把脸,高兴地眼睛发光,“你说得对,就是这意思。”
论词汇匮乏的悲哀。
邓诺手指绕着绳子,转着圈,低头看着秦杨:“他们是一对,怎么了?”
秦杨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揪着邓诺衣角:“是真的?”
“嗯。”邓诺点头,“挺久了。你觉得,很难接受吗?”
秦杨沉默了会儿,摇摇头,认真道:“也不是很难接受,就是有点奇怪。”
“唔。”邓诺若有所思地想着。
秦杨忽然发现了一个一直被自己遗忘的重点:“你认识他们?”
仔细想想,从昨天傍晚换座位,到时杰飞来找他说话,再到晚会遇见,渐江和时杰飞似乎是认识邓诺的。
而且时杰飞明显对他俩特别热情,相比较之下渐江更稳重一些,甚至……不太想和他们多接触的样子。
“认识啊。”邓诺忍不住手痒又摸上狗头,完全不怕再被打一次,就像在陈述事实那样随口道,“时杰飞原来跟我表白过。”
宿舍楼不知哪个房间的东西掉下来,砸在地上,沉闷的声音听着就让人觉得疼。体育馆灯光骤然熄灭,鼎沸人声似乎在一瞬间消散了,四周变得无比寂静。
秦杨听到自己脑子仿佛像被一根被狠狠弹了一下的橡皮筋,飞快地甩出去,又呲溜一下弹回来,非常有个性地来回甩半天,嗡嗡作响。
“他跟你……表白?”
“嗯,所以他男朋友不太待见我。”邓诺摸了摸鼻子,轻笑:“上次联考时我去他们学校考试,渐江坐我后面,一整天考下来我觉得背都快消失了。”
秦杨有点儿头晕目眩,想象了一下时杰飞和邓诺告白的画面——不行,有点恐怖,完全想象不出来。
“那你当时怎么想的。”秦杨问。
“没什么想法,时杰飞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秦杨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别笑。”宿舍楼即将关门,邓诺拉着秦杨迈步冲了进去,然后在还没恢复过来的秦杨脑门上弹了一下,意味不明地补了一句,“还会有的。”
极度自恋!!
-----
秦杨回到宿舍后终于明白刚才东西掉下去的倒霉蛋是哪个。
他拎着孤独的衣架孤独地贴在窗台边往下看了好一会儿,头疼地捂住额头把窗关上。
“怎么了,一幅悲伤到绝望的样子。”邓诺给电水壶插上电,见秦杨手里只剩下了一把衣架,瞬间了然,“衣服吹掉下去了?刚掉下来的东西是你的?”
秦杨把衣架扔到床上,表情极度不爽。
他一屁股坐到床上,双腿盘着,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台。
……跟被绝育了的小公猫似的。
邓诺聪明地把话捂在脑子里没说出来。
“现在楼下应该上锁出不去了。”邓诺想了想,“你什么衣服掉下去了?”
一个就带了没几件衣服的人难道还会洗衣服吗。
秦杨低头盯被子,鼻梁上的痘又大了点儿,他视线又忍不住盯鼻子上的痘,闷闷道:“睡觉穿的,就一件。早上吃东西汤汁撒上面了。”
邓诺到窗边打开看了眼,五楼很高,风又大,靠近山边没有路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秦杨臭着脸自己跟自己生闷气,说话间又忍不住委屈起来。
邓诺关上窗,外面的风声再次被阻隔在外。他拉好窗帘,走到床尾去,从行李箱里拿了一件T恤出来扔秦杨怀里。
“穿这个再说,明早去捞你宝贝衣服。”
邓诺拿的是一件灰色的T恤,秦杨仍低着头,声音低沉道,“干嘛又给我你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