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说这话,就太伤我的心了。”
江河不紧不慢道,当一切尘埃落定,应该急的就不是他了。
“凌枢不是我派去的,我也指使不动他。只能说,凡事都有一条线,你越了那条线,许多人都看不过眼。老天想要收你,我也无能为力。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做事太绝,太狠,不留余地。”
鹿同苍沉默半晌。
“你是怎么说服洋人跟你合作的?”
“大哥,我说过,很多人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上次私吞洋人的那批货,你以为他们不会不满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明白。”
说到此处,江河叹了口气。
“大哥,属于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认清这个现实吧。放下枪,你自己走出来,我可以放你一条——”
生路二字没说完,江河的声音戛然中断。
他扭身直接就往后扑去!
下一秒,耳边轰然炸开!
火光冲天,霎时照亮半条街道。
鹿同苍身边的人往这里扔手榴弹!
许多人躲闪不及,当场就被炸伤了。
又有好几枚手榴弹在各处爆炸,江河的人被冲得七零八落,不得不四散躲避,一边掏枪射击,鹿同苍的手下一边还击,一边护送着他撤退。
刚刚江河还言之凿凿跟岳定唐说不会枪战,正是因为他笃定了鹿同苍惜命怕死的性格,没想到他自以为了解鹿同苍,这次却料错了,鹿同苍无路可逃,在知道洋人也掺和一脚之后,居然还敢孤注一掷。
蝼蚁尚且有求生的本能,更何况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大佬,哪怕有千分之一的机会,只要让鹿同苍跑了,来日他也许还能东山再起,重振旗鼓!
想及此,江河又怎么会放虎归山?
“追!”
……
凌枢正在夺命狂奔。
离开德诚菜馆并非意味着就安全了,当你只有一个人,而后面却追着一大串人,对方还都有枪时,凌枢觉得自己的处境就像刚刚挣脱陷阱的兔子,又一头扎进了老虎的营地。
看似龙入大海,实则凶险暗藏。
好在这附近都是七弯八曲的小巷,后面的追兵一时半会还没法马上追过来。
当然也有坏处,那就是万一对方更熟悉地形,直接在前面截住他,那可真是小命休矣了。
凌枢奔入一条暗巷,眼看前面三个岔口,想也不想直接右拐翻墙,听着外头一大群人追过去的动静,一墙之隔,堪堪错过。
他微微松口气,靠在墙边略休息一会儿,心说这老岳和沈人杰也太不靠谱了,本以为沈人杰肯定会去通风报信,岳定唐那里自然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谁知道自己等来等去也没等到救兵,看来他跟老岳还是差点默契啊,指不定今晚就得靠自己活命了。
正想到此处,前方传来房门打开的动静。
原来他翻墙过来的这边,是一户人家的房子。
开门出来的则是个小姑娘,十六七岁的模样,披散头发,一双眼睛受了惊吓似的,睁得大大,与他在月色下四目相对。
凌枢:……
他忽然想起,自己今晚大闹一场,好像没被揍脸吧?
既然没被揍脸,那就是还能用美男计。
不知道是天太黑还是月色不够亮,那小姑娘居然没看清他的绝世俊脸,在呆滞片刻过后,立马张开嘴巴——
凌枢生出不祥预感,几乎想要转身逃跑。
“啊!!!!!来人啊,进贼了!!!”
少女的尖叫声堪比好几只鸡一起打鸣,那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左邻右舍倏地被惊动起来,霎时人声喧哗,四处响动。
“谁!”
“哪有贼,在哪呢!”
“快出去看看!”
提棍的,拿竿子的,脚步声纷至沓来,一时都热闹起来了。
再看凌枢,早就又翻墙溜了。
他刚跳下墙头,正好就跟循声追来的追兵对上,为首的居然还是宋姐。
这女人一看见他就立马高声嚷嚷。
“他在那里,快抓住他!鹿先生说了,死活不论!”
死活不论就好办了,最难是要抓活口,众人一听,当即就对着凌枢开枪了。
凌枢反应更快,直接把墙边的箱子和垃圾通通推翻,两人高的箱子砸下来,子弹慢了半瞬,全部打在箱子上。
枪声吓着一墙之隔的路人,那些提着棍子要追打凌枢的人,反倒是安静下来了。
凌枢很快发现自己处境不妙。
他一时跑晕头,居然跑到一条死胡同了。
后有追兵,前面就是高墙,角落倒是堆了不少箱子,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腌鱼味。
看来这附近住了个鱼贩。
天冷的时候倒还好,天气一热,这味道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除了猫,估计没有什么动物是受得了的,包括人。
宋姐指挥众人分三路追击凌枢,那么多人追了半天也没追上,她还不得不跟在后面一路紧赶慢赶。
虽则累得气喘吁吁,她心里其实并不怎么恨凌枢。
非但不恨,要是换个场合,说不定宋姐还得合不拢嘴地笑。
因为这门生意虽然是她跟陆祖德一起做的,但实际上以陆祖德为首,今晚闹出这么大动静,陆祖德肯定得背锅,说不定鹿先生一生气,直接把他从头撸到底,那她可不就成了接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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