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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谢北摸摸鼻子,坐在旁边的软椅上,摸了下放在面前的黑色玻璃杯,茶叶在水面上翻腾。
    开场就很顺利,极大激起了许之圳的信心,他细细看了遍接下来的剧本,在脑中过了遍台词,生怕一会出错。
    今天的任务其实不重,除了第一场是一镜到底的重头戏比较挑战罢,在这条街上的其他戏份多是放在日后回忆里的,他和谢北穿着不同季节的衣服走过这条上学回家必经之路,周遭却是物是人非,人在逐渐长大,变得也不止是他们。
    来回拍了十来遍,下午的戏份就结束了。许之圳正想回化妆间卸妆,余光瞥见两个小孩子风一般跑过去。他转身定睛一看,原来是两个小演员,穿着戏服,估计饰演的是两个主角的童年时代。
    两个小演员看样子不过五六岁,穿着旧时小巧的衣服,小马甲长西裤,看着还挺气派,两个人比划着跟眼前的姐姐说着什么,看起来兴致勃勃。他不由得笑起来,看了一会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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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摄并非一帆风顺,前几天基本还算顺利,许之圳还经常晚上和谢北去健身房锻炼,试图这几天再瘦一点,上镜更好看一点。
    在横店的最后一天,一场文戏上,许之圳卡壳好久。
    这是他的独戏,和他戏中的母亲的一场对峙。
    母亲想让他去英国念艺术,他却不愿意。此时的他已经了解了国内情势端倪,在外人介绍下几乎快要推开那扇大门,可眼下,却要自己放弃推开那扇门的权利。
    他跪下,苦苦哀求母亲,“母亲,我……”
    “cut!”  陈松安皱皱眉,还是没到氛围。
    许之圳也瘫软下来,有些歉意的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女演员一眼,“不好意思杨姐,连累你……”  杨蕾忙摆手,“没事,你好好琢磨,别想太多。陈导找你了,你去看一眼。”  “嗯好。”  他实在是心虚又不好意思,还有点小迷茫,小跑到陈松安面前,标准小学生认错的姿势在他面前低下头,乖乖听训。
    陈松安叹口气,看了眼监视器,也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只问他,“怎么抓不到感情?太轻浮了,太表面化了,剧本还没有参透。你去再好好看看剧本,好好想想。”他刻意没有主动说清楚,而是让许之圳自己去琢磨到底哪里出错,让他自己追根溯源去思考哪里没有想到。  许之圳点点头,拿着剧本,看着画得五颜六色的书页,自己也叹口气,说,“好的陈导,我再想想。”
    “好,那休息十分钟。”
    隔壁谢北在拍打戏,上午他就看见谢北在跟着武指在练习了,他心痒痒也想练,但他这个角色算是个文弱书生,去了也是被人单方面殴打的命。
    许之圳无声叹气,回到剧本上,反思自己为什么一直进不了状态。
    母亲病弱,一直卧病在床,但也未曾放弃对独子的期盼。她知道国内情势不好,不愿意再让儿子在国内经受这些,于是拜托人辗转把傅卜送到英国学艺术,企图能避开这场注将到来的祸事。可她没能想到,他早已卷入,无法抽身。随着时间,坚定的只是他的那颗赤子之心。
    他慢慢静下心来,想着躺在病床上心急如焚却不能做什么的母亲,想着一腔奋勇想要做些什么的文弱傅卜,想着彼时困苦的中国,仍康平的北平,熟悉的街坊邻居和胡同巷子。
    他睁开眼,觉得或许什么被他一直忽略了。
    是傅卜的心。
    他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立于纸面上的形象,他是一个立体的、活生生的人物,他有血有肉,代表的却远远不止是他自己,而是当时千千万万如同他一般或许不知所措或许有心无力的中国人。文弱不等于懦弱,他也有心有天下,他悲愤的点远不是一向温顺的母亲突然执意让他出国并直接反驳他的想法,而是即使他了解了天下是如何,自己却做不了什么,他甚至不像胡华有一身本事,会打架懂局势会分析,他除了画画,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母亲都护不住。他想做些什么,为小家也好,为大家也好,却无法。
    他落下的泪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许只有他心底的苦楚明白。
    许之圳站起来,走到陈松安面前,看了眼陈导,点点头。
    陈松安松口气,还好,他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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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柔的烛光下,明明是白天,这座冷清的院子里却常年燃着烛火,永远的柔柔弱弱,好像随便一场风都能把它熄灭,却永远不会熄灭。再黯淡,也仍然燃着一点红,等人拿着银剪刀来剪烛花。
    傅卜走近去,跪在母亲床下,沉默不语。
    母亲虚弱的问他,“卜儿,怎么了?”  他静默许久,手无声捏着衣服下摆,肩无声颤抖着,再抬头时,眼睛亮亮的,是晶莹的泪珠。
    傅卜含着包眼泪在眼里,来回打转,咬着牙,问,“母亲,我……我能不能不去英国……”  母亲猛的咳嗽几声,别过头,不想让儿子看到这一幕。在长久的咳嗽声中,傅卜死死看着病榻上颤抖而虚弱的母亲,无力而仓惶,只能更加用力的咬住下唇。
    她终于止住咳嗽,转过头,斥道,“北平愈发乱,你…你怎么好还在国内呆着……你之前的想法不要再有了,太危险了。听,听娘的话,出国去,你天赋高,又喜欢画画,去英国去正好。那个什么学校,听说也是鼎鼎有名的,你叔父帮忙送了几幅你的画去,人家喜欢得不得了,已经定好了要去的事,你现在来说什么……咳咳咳,乖,卜儿,出去罢,出去了,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他却哭得更凶了,眼泪无声的流着,一颗颗滚到衣服上,打湿了蓝色的长袍,变成更深邃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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