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有学生过来,那大爷尽职地挥手赶人走:“没啥可瞅的,赶紧回去。”
“我就看看……”舒愿扒着铁门往外看,大爷走出亭子撵他:“你们校长可说了,谁都不能靠近这。”
铁锈沾了舒愿一手,他在裤腿上蹭了蹭,问道:“您知道今天出事的学生叫什么名字吗?”
“别问了,我就是个看守的,什么都不知道,”大爷推他背,“快回去睡觉,明天不是还要考试?”
舒愿一筹莫展地回到了宿舍。
同楼层别的宿舍都还亮着灯,大家似乎都不愿明天一下子就到来,个个捧着复习资料坐自己床上复习,有的嫌宿舍里背书的太吵,便躲到走廊外靠着墙根看书。
舒愿则早早洗漱完关灯爬上了床,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背书声和宿管查寝时吼人回寝的大嗓门,试着闭眼逼自己沉入梦乡。
然而过去好久,久到走廊的小灯都关了,久到整栋楼安静下来,久到别的宿舍传出有频率的鼾声,舒愿依旧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睁开酸胀的双眼,从枕头旁边摸过手机按亮,点开通讯录拨出了黎诩的号码,但毫无意外的,他听到的仍是对方已关机的讯号。
他捏紧手机蹑手蹑脚地爬下床,爬上黎诩的床扬开被子将自己裹住。
夏夜闷热,他开着风扇,风吹动被子时他幻想着黎诩轻拍着他的身子哄他入睡,这才渐渐掉入了梦里。
舒愿状态虽差,但高考期间并没让杂乱的心情扰乱答题的思绪。强撑着考完两个科目,晚上见黎诩的座位仍空着,桌面上东西摆放的位置一点没变,他忍不住揣着手机跑进卫生间想打电话,再不济就给黎诩的哥们儿发个消息问问情况,结果一开机才发现信号被屏蔽。
他又气又急,一口气从二楼跑上五楼办公室,停在班主任的桌前慌得直喘气。
“发生什么事了?”班主任是教化学的男老师,人不错,该严格时严格,该慈祥时慈祥,“别急,先把气喘匀了再说。”
“老师……”舒愿哪顾得上喘匀气,“老师,您能告诉我黎诩的情况吗,他上哪了?”
“为这事,”班主任叹了口气,“舒愿,我知道你担心同学,但这事等放到考完试再说,好吗?”
“不好……”舒愿在班主任面前失态地直砸眼泪,憋了一整天的情绪一旦松了开关便再也收不住,“请您告诉我……他——他是不是受伤了?”
眼前学生突如其来的啜泣险些吓到了班主任,正欲安抚,却觉得舒愿的关心来得太蹊跷:“大部分同学对黎诩都是给予负面评价,你怎么那么重视他?”
舒愿呼吸一滞,抹了把眼泪欲盖弥彰:“他不坏,我们约好了要一起考大学的。”
这位班主任多多少少有从崔婵娟那边了解过舒愿的情况,猜想黎诩作为这转校生的第一位朋友,在对方心目中大概是有存在意义的。他拍拍舒愿的肩膀,安慰道:“放心,他不会有事的,你明天考完试可以去找他,”班主任从桌上给舒愿抽了两张纸巾,“来,先擦擦脸。”
舒愿一无所获,晕乎乎地回了教室,自己的复习资料看不进去,就坐黎诩的座位上翻对方的习题看,恍惚间不是自己在复习,而有种帮对方备考的错觉。
第二天的理综和英语,舒愿记不清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去考完,只觉得在周遭解放的高考生愉快的喊叫中,失魂落魄的自己显得与他们格格不入。
信号解除屏蔽,刚开机的手机争先恐后地涌入消息和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家人的电话号码。
舒愿的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要不要回拨,柳绵又突兀地来了电话。
一接听,舒愿又捂着嘴开始呜咽,他这两天哭得特别多,像回到了以前最无助的时候,没人理解他,也没人能把他拽出黑暗的地狱。
柳绵忙不迭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没考好,或是在学校里受了什么欺负。
“不是。”舒愿躺在操场的草坪上,他和黎诩并肩坐过的位置。上学期末,他们还在这里偷偷地接过吻,黎诩说“你不要离开我”,他说“看谁离不开谁”。
他如今想透了,是他离不开黎诩,早在对方扎进他的世界化解他的不安时,他就离不开黎诩了。
“小愿,回家再说吧?”柳绵在电话那边哄道,“用不用搬行李回来,要不让爸爸去接你?”
“先不用,”舒愿放任泪水在脸上恣意地流淌,“我就是这段时间太累、太累了……”
柳绵暂且安了心:“学校今晚还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舒愿望着此时还浮着千层白浪般的天空,“我和黎诩出去吃饭,吃完就回家。”
柳绵对于他常常提起黎诩的名字已见怪不怪了,只嘱咐他别吃太晚便结束了通话。
舒愿把手机扔到一旁,呈大字形瘫在草坪上。直到学校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天上重峦叠嶂的云层都散去,他才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衣服上的草,拎起书包跑出校门。
正是晚高峰,他不识得去悦歌山庄的路线,直接招了出租车过去。路上他给黎诩打电话,又失落地把手机关掉。
塞车塞了好久,所幸天黑得不快,到悦歌山庄时夜幕尚未完全降临。
门口的保安还是上次抓着他和顾往盘问许久的那个,舒愿心里惴惴,扒着岗亭的窗台看向里头的保安:“请问能放我进去吗?我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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