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谈的很顺利,佘平是从普通包工头做大的民营企业,说话不藏着掖着,带着生意人少有的豪爽。新开的威士忌喝完大半,闻野开始觉得头晕,但佘平看起来毫无反应,他一边拍闻野的肩膀说后生可畏,一边给他又倒了一杯。
闻野端起杯子,喝光之后,在佘平要去开新的白酒缝隙插话说要去外面抽根烟。佘平的年纪和闻易山差不多大,他有一个和闻野年纪相仿的儿子,听见闻野的话就皱了眉,拍着大腿嗓门很大地说:“年纪轻轻抽什么烟啊!对身体多不好!你别嫌我唠叨,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类似的话宋沅也对他说过,宋沅对他说的是:“抽烟会变成短命鬼。”闻野站起来,倒退着往阳台走,笑着说:“知道了,就再抽一根。”
闻野推开门,站在露天的平台上,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冷风吹在脸上,闻野的酒稍微醒了一些。郊外的灯光和市区比起来显得暗淡,闻野把烟点上,火光被风吹得很亮。快要抽完的时候,闻野听见脚步声,他侧过身,看见披着大衣从隔壁房间走出来的路可盈。
她站在闻野身边,停了一会儿,拿起闻野搁在一边的烟盒,点起来后抽了一口,或许是烟的劲太大,她捂着嘴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样子有些狼狈。“太久没抽了。”路可盈缓了过来,她抬手用指腹按了一下眼角,轻声说。
闻野没接话,路可盈好像也并不需要回答,她自顾自地讲:“我和你哥明年年初领证,我们正在商量是留在老宅,还是搬出去自己住,我的意思是搬出去。”她又抽了一口,烟吐出去后继续说:“但是闻述想要留在老宅。”
“少抽几口吧,闻述讨厌烟味。”闻野手里那根抽的差不多了,他垂着烟掸掉很长一截的烟灰。
“没事。”路可盈笑着说,“他和我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近。”
空气安静了许久,闻野没有心思和路可盈闲聊,转身准备走的时候,他听见路可盈说:“所以现在他又把目标转移到你身上了吗?”闻野的脚步没有停顿,他拉开门,重新回到包厢,笑着和佘平又喝了几杯白酒,几杯酒下肚,闻野开始频繁地想宋沅。
可能酒壮怂人胆,一个念头从十分混沌的大脑里冒出来,他想要相信宋沅,高空走钢索也好,时间短暂的高光时刻也好,他都想要相信宋沅。这样的念头一旦出现,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像打地鼠游戏一样,无法控制地从身体各个器官往外跑。
喝掉最后一杯,闻野把杯子放下,对佘平笑着说:“佘总,我要下去一趟。”
“怎么?女朋友自己在楼下担心啊?”佘平本来只是开玩笑,但闻野只是看他,没有反驳。佘平挑了挑眉,他很喜欢闻野,原本是存了想把侄女介绍给闻野的心思,才留他喝了这么多酒,现在看来只能作罢。
“那快下去吧!别把大好时光耽误在我这个老头儿身上!”佘平笑着冲他摆摆手。
闻野下楼梯的速度很快,最后三阶是直接跳下去的,会场的人还是很多,见到他下来,许多人举着酒杯迎上来,但闻野没有了周旋的耐心,他侧身从人群缝隙穿过,在圆形场地绕了一圈,没有找到宋沅。
如果当时闻野半途而废就好了,在一楼没有找到宋沅的时候,他如果放弃就好了。可惜上帝总是喜欢看人笑话,在北门的拐角,闻野看见宋沅低头走进盥洗室,他还没来得及叫宋沅,在下一秒,看见跟在后面进去的闻述。
门合上的第十秒,闻野决定在给所谓的巧合一次机会,所以他等了第二个十秒,第三个十秒,第十个十秒。或许是因为领带系的太紧,闻野觉得喘不上气,太阳穴突突地往外跳,他竭力克制,把领带扯的松了一些。但是没用,喉咙开始泛苦,不断往上冒,好像在提醒他,这么多年从头到尾只有他是蠢货。
在下一个人走近盥洗室的时候,闻野走了过去,他挡在门前,扯出个笑容说:“我朋友吐在里面了,您去后面的吧,不好意思。”闻野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不太好看,男人在离开的时候,回过头看了他两次。
盥洗室的大门不能上锁,闻野转过身,停了几秒,推开门。
里面的酒味很重,闻述靠着洗手台站着,听见动静看过来,他只穿着衬衣,领口敞开,两件黑色的西服胡乱扔在洗手台上。闻野走过去,他站在闻述面前,压着嗓子说:“宋沅呢。”闻述看着他,停了一会儿,抬手指了指最中间掩着门的隔间。闻野回过头,看着那扇门,对闻述说:“你先出去。”
“等一下吧,我——”
“你最好别说话了。”闻野语气平静地打断闻述的话,他和闻述对视,抬手用中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笑着说:“我喝了酒头疼得很,你真的,别说话了。”
闻述推开门出去的下一秒,隔间的门从里面推开,闻野看到宋沅,他穿着衬衣,腰侧的衣摆露在外面,领口的扣子解开,闻野能看见他的锁骨。宋沅看着他,声音很轻地喊他的名字,闻野移开视线,他转过身,在不大的空间里转了几圈,最后从洗手台下面抽出黄色的清扫告示牌立在门外,然后有些用力地关上门,声音很响。
宋沅走过来,靠的近了些,身上的酒气显得更重,闻野和宋沅对视,看着宋沅很亮的眼睛,还有露在外面泛红的皮肤,闻野突然有点想笑。所以在宋沅抱他的时候,他只是垂着眼问:“你刚刚就是这么抱闻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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