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沅想说话,但闻野没有再看他,宋沅不知道怎么开口,便回过神,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宴会刚结束,闻野就站起身往外走,宋沅愣了一下,也跟着站了起来。在离开主厅之前,路可盈叫住了他们。她换了一件简单一点的礼服,头发高高的盘起来,口红的颜色掉了一点,看起来柔和了一些。
“这就要走啊。”路可盈牵着闻述的手,有些惋惜地说:“后面还有一个酒会,会稍微轻松一点,你们不留下来啊?”
宋沅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见闻野的声音。
“不了。”闻野说,“我还有事。”
路可盈点了点头,又看向宋沅,宋沅笑了一下,说:“我也不去了。”
隔着路可盈,宋沅觉得闻述看了他一眼。
在走出庄园的小路上,有一片很大的湖,盈透的湖面倒映出不太白的云团。宋沅跟在闻野身后,他没有跟的很近,与闻野离得有些距离,但又能很清楚的看见他。
闻野的步子比宋沅的要大,绕过景观喷泉之后,宋沅就看不到他了。呼吸道里像是被塞了棉花,宋沅的脚步顿了一下,又加快了一些,然后重新在白色的圆形大门下,看到了闻野。
他站在一辆黑色的轿车旁,原本系到最上面的衬衣纽扣解开了三颗,他垂着头,胶到脑后的黑发掉下来一缕,落在额前。他手里攥着一个深色的烟盒,坐在驾驶位的司机走到闻野身边,利落地打着手里的防风火机。
闻野好像愣了一下,过了几秒,他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司机把火机往前递了递,闻野下意识地朝一边偏了偏头。
司机本来好像想说什么,但余光落在宋沅身上,他把火机盖子扣上,冲着宋沅笑笑。宋沅这会儿才认出来,这是闻易山老宅里的管家,李长波。
“宋先生也在啊。”李长波的声音带着中老年人少有的洪亮,“好久没去家里玩了,闻老先生之前还问您呢。”
宋沅走过去,站在闻野旁边,笑了一下,说李叔好。
宋沅小时候住在闻家隔壁,李长波也算是看着宋沅长大的,见到宋沅,李长波习惯性地替他拉开车门:“正好今天小少爷也在,要不也去家里——”
“不用。”闻野脸上的表情很淡,他拿过李长波手里的火机,食指拨开盖子,青色的火苗蹿上来,点燃他嘴里的烟卷。
他吸了一口,火星明明灭灭,他对李长波说:“他还有事。”
宋沅怔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抓了一下裤缝,他站在那儿,小声说:“对,我还有事,下次有空一定去玩儿。”
李长波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闻野自顾自地抽烟,他抽的很快,青白色的烟雾被风吹得很淡。还剩下一小截的时候,闻野把烟丢掉了,他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李长波和宋沅告了别,很快把车子开走了。宋沅感受到,他和闻野分开的空间正在逐渐扩大,并且变得糟糕,一发不可收拾。
重新回到自己的车前,司机替他拉开车门,宋沅在后排坐好。车子在太阳下晒了半天,皮质座椅有些发烫,宋沅把手放在上面,有些用力地按了一下。
“宋总。”驾驶位的司机侧了侧头,用很恰到好处的音量对宋沅说:“要系一下安全带。”
或许是记忆细胞暂时短路,颜色不太清晰的图像开始闪回,穿着棉质卫衣的男人朝他俯**,伸手拉过他肩膀旁的安全带,然后弯着眼睛对他说:要注意行车安全啊,宋总。
心脏很沉的跳了几下,宋沅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他把安全带系好,闭上了眼睛。
重新修整过的柏油路很平整,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颠簸,所以当车在家门口停下的时候,宋沅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几秒,宋沅听见有人喊他,他睁开眼,看见窗外熟悉的环境。
大脑变得有些迟钝,直到司机下来替他开门,宋沅才反应过来。
站在门前,隔着有些厚度的门板,宋沅听到了很轻微的音乐声。他推开门,发现投屏的电影还在播放。房间里的暖气温度调的有点高,宋沅在门口脱掉鞋,赤着脚走进客厅,在地毯上坐下。他盯着对面墙上挂着的时钟发呆,金属钟摆格式化的反复摇晃,眼睛逐渐失焦,所有事物的边缘变得模糊。
手放在身侧,过了几秒,宋沅想到闻野。
前几天,闻野坐在这儿冲他笑,手里端着装满水果的玻璃碗。昨天,闻野还是坐在在这个位置,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对他说,就到这儿吧。
宋沅觉得眼睛有点痛,他把电影的声音关掉,很慢地躺下,在地毯上缩成一团。
他从小就住很大的房子,刚开始是和爸爸妈妈一起住,后来就剩下他自己,再后来,再后来闻野搬进来了。宋沅已经不太记得闻野刚来的时候带了多少行李,闻野总穿着看起来很柔软的纯色卫衣,在每一个他可能懈怠的瞬间,闻野都会凑过来,问一些没什么营养的问题。
比如他穿这件衣服好不好看,要不要出去放风筝,还有要不要吃糖。
即便宋沅总是不接话,闻野也不生气。
就像永远都不会生气一样。
宋沅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黑透了,电影还在播放,有些模糊的光斑在玻璃茶几上缓慢结块。浅灰色的昏暗空间,除了宋沅自己,谁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