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书房旁的耳房内,宋渊正伏在案上抄写。他抬首往窗外一看,只见外头烈日当空,估摸着已是晌午时分。《悟真妙经》篇幅不长,只内里却有不少画儿乃涉及房中术。原来宋渊盘算着只把内容誊抄一遍便可。然而想到万一沈鱼读不明白,自个还要同她细细解释,岂不尴尬?因宋渊不擅作画,遂只好把书纸贴在经书上,把画儿临摹下来。如此费了一番功夫,方把《悟真妙经》抄完。
待宋渊把案上物什都收拾妥当了,便捧了锦盒回到书房中。他甫入内,便见王灵官同鬼谷大仙一左一右地坐在罗汉床上,鬼谷大仙腿上还窝着一头老猫。宋渊倒是记得上回见王灵官时也见过这猫。
此时王灵官原来正与朱灵说话,见宋渊来了,便道:“抄好了?”
宋渊点了点头,向王灵官拜谢道:“多谢掌教赠经。”
王灵官受了礼,先叮嘱了宋渊一遍经书不可外传,接着道:“经书上载的双修法门共有七层功法,把这七层功法练完了,方算功德圆满。而那头四层就在这上半部经书中。后三层却是在悟真手上的下半部中。”
宋渊心知往后总要与悟真交手,遂问道:“闻说悟真教从前与龙门教有几分渊源……不知掌教于悟真踪迹可有半点头绪?”
王灵官闻言摇首,“这些年来不少名门正派欲讨伐悟真均是无果。宋渊,你可知何故?”
“晚辈不知。”
王灵官听得,又问:“方才你抄写经书时可有读到弃鼎一说?”
行采补之法时,被采补的一方为之炉鼎。弃鼎便是指炉鼎被吸尽元阳或元阴,无可再用,为之弃鼎。
宋渊答罢,王灵官便接着道:“被悟真选中的炉鼎全是千娇百媚的妙龄女郎。倘因吸尽元阴便成了弃鼎岂不可惜?是以悟真人便会在把她们元阴取尽之前,调教一番,再转卖予权宦勋贵。这几年来悟真教害了不知几多少年男女仍能全身而退……原是因着朝中有人包庇之故。”
宋渊闻言,皱了皱眉道:“那申道长接近悟真……”
“我这位师兄向来不甘屈于人下。他此番为了悟真教主而去寻四阴女自是另有图谋。”王灵官说着叹了口气,“眼下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往后若真碰上悟真中人,务必多加提防。”
宋渊听得,又向王灵官施了一礼,谢道:“晚辈晓得了,多谢掌教指点。”
此时朱灵见二人说完了话便把怀里的猫抱到一旁。末了又摸了摸牠头顶,方起身与宋渊道:“此事既了,这便下山罢。”
王灵官心知留她不得,只跟着起身道:“我送你们一程。”
朱灵听得也不推拒,三人便一同离了白云观。然而三人不过刚离了白云观大门,宋渊便听得一个声音喊道:“师父!阿渊!”
宋渊朝声源看去,只见林中走了一个雪衣女郎出来,正是沈鱼。沈鱼见二人平安无恙,心中欢喜,走到他们跟前便与朱灵道:“师父,徒儿来接你了。”沈鱼说罢,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玄衣道人,见他眉目疏朗,气度不凡,心忖:这莫不是那王灵官?然宋朱二人均未为沈鱼引见,她想了想,摸着鼻子别开了脸,只当不知。
朱灵见沈鱼来了,同她点了点头便与王灵官道:“这三清山我熟悉得很,你不必再送,”她说着顿了顿,才又说:“……牠年岁大了,我不好领牠走。以后你好好照看牠。”朱灵说罢,也不待王灵官答应,转身便走了,沈鱼见此也便跟上。
宋渊见了,忙与王灵官拜别。然王灵官初见沈鱼,已瞧出她非人非妖,正有几句话要问宋渊。只他尚未开口,便听得沈鱼又喊了声“阿渊”。宋渊见沈鱼等他,匆匆朝她走去,二人便一道走远。
王灵官知晓在隐仙见字一辈中,只得宋渊与徐见山是张了性的入室弟子。张了性收徐见山许是因几分故人旧情,然而他收宋渊想是真心赏识的。隐仙虽不拘门下弟子婚娶,可是宋渊要同妖精一处,怕也是不容于隐仙门下。
王灵官如此想着,抬首看着二人携手远去的背影,心中蓦地涌起一阵难言愁绪,许是懊悔,或是妒忌——因他二十年前原也有过这样的机会,只他却错过了。
那边厢宋渊与沈鱼师徒下了山,便先回了客栈。几人回到屋里,宋渊趁鬼谷大仙不在便与沈鱼说道三清山上的事,又提起王灵官养了一只黄纹老猫。
沈鱼听得欸了一声,“黄纹猫?师父在山上也养着一只的。”她说罢,不禁想道不知师父走后,只得那坏东西一人在云梦山上是否有几分孤单?
然沈鱼正分神之际,宋渊却拉了她的手道:“姐姐,眼下我们既得了《悟真妙经》……不若便开始修练了吧?”
沈鱼闻言一吓,忙缩了手道:“呸﹑呸。不练。”
宋渊早知她心中抗拒,遂好言相劝道:“且不说这半部经书是鬼谷大仙辛苦得来,你不练,岂不是废了她一番苦心?再说,待日后练成了你便不怕遇水,也能随意御剑,又有甚么不好的?”
沈鱼虽听他说得在理,然而心中毕竟有些抵触,便胡乱推搪说:“便是要练也不一定要同你练的。”
宋渊虽知她语出无心,但听了这话,脸色也不禁一沉,“那可不成。鬼谷大仙已答允了王掌教,这双修法门只能予大仙﹑你以及同你双修之人知晓——这书我在山上已看完了。”
沈鱼闻言还要反驳,却忽地听得吱哑一声,房门却是被推了开来,进门的便是鬼谷大仙。
朱灵在门外已听了二人对话,甫入门便与沈鱼道:“宋渊是同你双修的好人选,你也不必挑三拣四了。”
沈鱼不曾想朱灵竟会帮着宋渊说话,不禁瞪了眼问:“他﹑他怎地就是好人选了?”
朱灵入得屋内,先落了座始同沈鱼解释:“这双修道侣选的无非是年轻体盛,模样俊美。再多的便是瞧其骨相,闻其声相。若论皮相,比他好的只怕也难寻。”
宋渊听了这话,不其然朝沈鱼得意一笑。
未几朱灵又接着道:“他是隐仙弟子,你自小学的是龙门心法,俱是道门正宗。你二人双修,也比旁人便利些。”她说罢,忽地想起一事,朝宋渊问:“你自然是童子之身了?”
宋渊听得这话,陡然想起沈鱼醉酒之事——若与女子交欢,自是算不得童子身,却不知在女子手中泄身又算如何?
从这双修之道,首次的元阳元阴最为珍贵。朱灵自是盼着与沈鱼双修之人仍是童子身。是以她见得宋渊脸带犹豫,不禁脸色一沉,冷声问道:“你是做过甚么好事?”
因宋渊怕此事有碍二人双修,只得老实应道:“此前曾于女子手中……”
宋渊这话还未说完,沈鱼听得前半句已是恼怒,便指了他骂道:“宋渊!你这脏东西!”她说罢又转脸与朱灵说:“师父,徒儿不跟他双修。”
宋渊见此,忙解释道:“大仙,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姐姐。”
沈鱼自觉同宋渊一处,最多亲亲抱抱,哪做过这等事?她闻言大惊,心中又怒又委屈,忙扯了朱灵袖子道:“师父!徒儿没有!”
“你有的。只那晚你吃醉了酒,醒来便忘了。你可还记得那几日你总是洗手?想来你脑子没记着,心里也是记着的。”宋渊边说边看着沈鱼,那目光沉沉,看得沈鱼一阵心慌。
朱灵听罢,分别打量了二人一会方道:“只用手,算不得。”她说着,又抽走了被沈鱼扯着的袖子,说了句“乱七八糟”便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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