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望着他开口:“我有一个秘密,我能够看到,某些人头上的数字……这个数字,或许有着它特殊的意义吧,可能代表了人所剩余生命的长度。”
老人说完这句话,用粗糙的手指婆娑着棋子。
顾令:“……”
他这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遇到和他一样的人。也有可能是能够看到这些数字的人有更多,只是那些人都没有告诉其他人罢了。
“但是你的数字,我每次见到你,都在变化。”老人开口道,“原谅我不能告诉你数字是多少,这个世界,那些数字被誉为天机,如果我告诉你,我自己会死亡的。”
“那么我的数字,是怎么变化的呢?”顾令开口问。
老人犹豫了一瞬,还是告诉他,“在减少,我每次遇到你,你的数字,都在减少。”
“为什么……”顾令愣住了,他也猜出这种变化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自己帮助了一些人,改变了一些人所致。可是为什么他做了好事,自己的数字会减少呢?
老人开口道:“我想,你可能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我坐在这里,十几年了,从没有敢做过改变别人的事。在人类社会之中,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就像是多米诺的骨牌,环环相扣,一旦你做出一些事情,改变一些人,可能会引起连锁的蝴蝶效应。我不能评价,你做的那些事,是好还是坏,事情本身也许是好的,也许是坏的,但是这没有意义啊,有时候,善就是恶,恶就是善。好比说,你救了一位原本该死的医生,那么这个医生去给一位富商做了手术,也同时改变了富商的命运,可是后来富商强拆了一处民宅,导致了几人的死亡,那么你能说,你救助医生这件事是做的正确的吗?”
这些背后的事情,是顾令一直没有考虑过的,这个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太过复杂了,在每一个点之间,又是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
老人说到这里,看向顾令继续道:“就算你所做的事情,对错不论,事情会导致什么结果我们都不说,当你知道,你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去改变别人的命运的话,你还会去做那样的事情吗?就好像说,我们敬佩见义勇为的人,一位年轻人要下水救一位老人,他在下水前,就知道,老人将会被救上来,可能会增加一两年的生命,但是他会因此死去,他有亲人,有子女,你说,他还会毫无顾虑的下水吗?”
顾令觉得头一阵痛,“你说的问题,我过去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太复杂了,很难定义出对错,也很难做出行为的规则。”
老人点点头,“我只是把这些告诉你,具体是怎样的,你又该怎样做,最后还是你自己的抉择。”
顾令走出了小公园,一路低着头,思考着问题,回了家。
他的公寓里,江玨点了一些外卖,摊开了放在桌子上,似乎等他很久了。他坐在餐桌的另一边,吊着把勺子看着他,“今天我点的这家外卖,还是不错的,你可以尝尝这一道汤。”
顾令尝了几口,然后抬头问他,“江玨,我问你,如果现在,你可以选择去救别人,但是代价是你可能会……你还会去做这样的事情吗?”
江玨笑了,“你怎么忽然问这个,我算起来是个警察啊,那是我的工作,我自然会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顾令问:“可是你不怕死吗?”
江玨说:“恐惧一定会有的,有句话叫做,在我活着的时候,死亡不存在,在我死亡以后,我已经不存在,所以为什么要为其害怕?”
“就算是这样,你确定,你做的事情,一定是正确的吗?“顾令又问。
江玨思考了一瞬,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但是我知道一点,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情。生命这个东西,你怎么能够用数字,用时间,用计算公式,衡量它的轻重呢?”
顾令抬起头,看向江玨,那是他熟悉的人,却又万分的陌生,就连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忽然之间,他抬头看到了江玨头上的数字,三个月,是还有三个月了。他想要提醒他,想要更爱他,他忽然觉得眼睛热热的,那种感觉憋在胸口里说不出来。
江玨犹自在说着话,“有很多人,知道自己的生命倒计时以后,就会完全变了一个人,就好像,如果知道还有半个小时,就会什么也不做,如果还有一年,就去拼命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关爱自己忽略的亲人,如果知道还有十年,就觉得自己还有很多机会,慢悠悠的,什么也不去做。可是其实,离得时间长短,这不是一回事吗?最终,所有的人都会走到那个终点,像是托尔斯泰写到过,‘如果我们记得我们是会死去,我们的全部生活就会获得另外一种使命。’自己的人生,别人的人生,都是一样的道理。”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问他,“你饭吃好了吗?”
“什么?”顾令一愣。
“你的时间到了,你该走了。”面前的江玨说。
听到了这句话,顾令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是在系统里,到处都是白雾,他就失去了意识,顾令忍不住问:“这里是哪里?”
江玨笑了,“只是一个梦而已,你用自己看不透的执念,编织的一场梦。有的梦疑惑,有的梦美好,有的梦恐怖,有的梦执着,每个人的梦,都是每个人的心,还有大脑而生。”
整个梦在翻滚着,窗外的楼阁,在化成碎片,逐渐倾塌,一片片的东西,像是细碎的记忆,漂浮在空中,它们悄无声息地碎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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