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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声小东西,二人不迭有些恶寒,还未得有反应,梁昆玉胳臂上那只白羽鸟却先扑翅折腾,瞧着不大欢喜,好像跟前俩人抢了它的昵称似的,拿右爪子往前一伸一缩,一鸟还学人“居高临下”。
    而后,李舟阳也注意到,梁昆玉的目光久久凝滞在姬洛身上,心头一跳,但剑谷七老素来都是成精的人,他不敢露了心迹,只好又强行压下来,故作正经地给姬洛引荐:“这位是梁昆玉梁师公,剑谷七老之七,其余六位分别为‘径路’双剑一脉的喻灵子、公羊迟、陈妩前辈,‘长铗’长剑一脉的夏侯锦和裴塞前辈,以及和七师公同属‘轻吕’短剑一脉的谷雪前辈。除谷主统管谷中事宜外,其上七老坐镇,资历最深。”
    姬洛忙行了一个礼,谦称后生,却没提及名姓。
    他并没打算去剑谷拜访,细想刚才的对话,听李舟阳的意思是这人常年不在谷中,如果是在外闯荡之人,恐怕对江湖中的事情多有耳闻,这一年来自个儿的破事儿不说九州四海,少说中原境地皆可闻风,如果真的认出来,怕是要节外生枝。
    好在,梁昆玉跟一帮上年纪的家伙混久了,自己也养出了闲散的老年人行事风格,对着小辈一律称呼“小兄弟”或者“小姑娘”,倒也不乱嚼舌根,实在想问上一句,都被李舟阳不露声色给挡了回来,含糊一句“一个朋友而已”。
    过了这一茬,几人都没在废话上耽搁,云中村事急刻不容缓,便一道往那村落中赶去。脚刚踏进村口,只见烽火落地处,陈尸遍地。屋舍毁塌不说,连鸡鸭猪狗也一只不留。
    梁昆玉眼神好,伏地勘验一把,拧眉道:“是秦军。祁连山外的河西走廊上留存有当年冠军侯霍去病组建的马场,其中不乏有汗血宝马,苻坚与匈奴交好,又扼守西域入经要塞,他们的战马体格健硕,比晋军的好太多。”
    “他们应该走了一阵子了,这家水缸旁的马蹄印已经风干。”姬洛指着一侧,摸着下巴思忖,“蹄印间距大,且稍显凌乱,应该是追着什么人,一路杀进了云中村,村里人想要反抗,或者包庇被追杀的人,所以才遭了无妄之灾。”
    姬洛话音刚落,李舟阳蘧然变色——此时此地被追讨的还能有谁,不用想也知道,蜀中的事闹得那么大,铁定是北逃绵竹的张育和杨光的旧部——他提伞的手一拧,穿过村落的中心,朝靠山脚的东北方向奔去。
    “我们也找找,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梁昆玉和姬洛对视一眼,同时行动起来,二人并进,依次在尸体上搜寻过,可连过三五座屋子,皆是死透,一口不留。
    白羽鸟被血腥味惊飞,在村落上空盘旋哀嚎,梁昆玉半跪于地,替身前一具尸首阖上眼睛,失望地抬头瞧了一眼被火光映照得通红的远山,心中忐忑难安。
    “老吴头,老吴头!”李舟阳本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别说歇斯底里了,说话声高亢那都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可眼下对着院落,他喊了两嗓子却破了音。
    姬洛听见他的嘶吼,知道屋子里的人一定很重要,许就是方才他在山上说过的那位铸剑师。想到这儿,姬洛不由将手中决明剑捏紧,寻着声音跟了过去。
    然而,院子里安静极了,只有旁边一株山楂树的低枝上,还有血水滴落泥泞,两具年轻小子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树根处,可以看出一瞬间被长刀戟刃抹脖时候的痛苦。
    这两个人的身份一看便明,也许是这家人的孩子,也许是弟子。
    因为打铁的缘故,炉子前常备冷却的水缸,此时缸底已破,水浸没在土里和成稀泥,姬洛有些难下脚,因为场面实在过于惨烈,每走一步仿佛踩着的不是泥,而是吞没人鞋底的血水和联想中的软骨皮肉。
    就在这时,屋子里传出细微的碰撞声,在噼里啪啦烧着的房架子中并不明显,可对于习武者来说却能捕捉得到。
    李舟阳破门而入,赶在烧塌的房梁砸落前,将门边的妇人拖了出来。
    妇人垂死,半边脸都被鲜血染红,她一只手努力按着腰腹上的血洞,一只手使劲去抓李舟阳的衣襟,塞过去两本书册,嘴唇翕张,念念有词。
    姬洛注意到妇人的伤口,推测她在屋中听到响动奔走来看,被人以长柄穿腹,但好在她一女子,无人补刀,所以并未立即死去,只是失血晕厥,在听到李舟阳的喊声后苏醒,可惜已无力气,濒死只在一线,于是奋力用头撞击墙柜,这才发出一点声音。
    “吴大娘,你想说什么?老吴头他人在哪里?”李舟阳跪地托着人,尽量俯身把自己的耳朵贴到她的唇前,手指顺带拂过几处大穴,按抚止血。可惜时间拖得太久,纵使功力深厚的高手也难回天,更别说是柔弱的妇孺。
    吴大娘口齿难清,李舟阳只依稀辨得几个零星碎字:“山……剑……告诉他……从没……怨怪……好……活着。”她似乎还想再抬头望一望黑夜中的青山,可惜在吐出最后一个“着”字后,人便咽了气。
    李舟阳将人平放在地上,脸色暗沉得可怕,全身的肌肉都在刹那绷紧。姬洛看得出来,那是奋力拔剑前的征兆。
    好在,梁昆玉在此时赶了过来,带来了惨烈里为数不多的好消息:“我找到两个活口,暂时以内力替他们止了血,村落中的人不全,估摸还有好些在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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