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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荣见他已有松动之意,便趁热打铁道:“殿下须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反正日后如何,登基之后都由殿下您说了算。让他吃点苦头也好,等之后您再好生安抚,还愁江晓寒对您没有感激之意吗。”
    这句话戳中了宁煜心中隐秘的那一点,他未尝不知道,因着温醉的事儿,范荣与江晓寒早已有了私仇,抓到这么个机会自然是要打压一番。但对宁煜而言,这都无伤大雅,他只是需要这么个台阶下,顺水推舟地全了他自己的名声罢了。
    窗外的落雪似乎越下越大,江府门口的琉璃瓦被雪盖了一层,看起来黯然失色。
    人影从院中一掠而过,脚步轻巧,踏过雪地时甚至未留下脚印。
    相府的书房亮如白昼,江墨替江晓寒端了盏温热的燕窝,挑亮了他桌案上的烛灯。
    “公子,歇会儿吧。”
    江晓寒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胡乱地点了点头。他将手中的书信写完,又读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错处,才将其用蜡封好,搁在了桌角。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敲了两声,随即吱嘎一声开了条缝。江影一身夜行衣从门外进来,肩上一层薄薄的雪。
    “公子。”江影说:“外头并无异状……是今夜就送去吗。”
    “送去吧。”江晓寒将案角的两封信递给江影,吩咐道:“厚的送去庄府的别院,薄的这封送去给大理寺卿邢朔……悄悄地,别惊动了旁人。”
    江影接过两封书信,用手大略一摸,才揣进怀中:“公子放心。”
    江影回头要走,江晓寒又将他叫住了:“对了,嘱咐庄奕贤,就说是我说的,叫他装病也好什么找什么理由也好,能出京就出京,不能出京就闭门谢客,熬过年关再说。”
    江影点头应是。他做影卫时间久了,隐藏自己的能耐修炼的十分到家,这么一来一回间,几乎没留下什么声响。
    江墨向来觉着他神出鬼没的摸不着影,也不晓得一天到晚究竟在干什么。
    江晓寒吩咐完了外头的事,便起身去屏风内换衣裳,江墨见他换了身出门的外袍,忙问道:“公子要出去?”
    “我去一趟恭亲王府。”江晓寒说。
    片刻后,他手中握着一把钥匙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我走之后,府内闭门谢客,明日外头无论有什么动静什么消息都不必惊慌。”江晓寒说着,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江墨:“将书房上锁,钥匙你拿着。若是……”
    江墨见他话说半截,追问了一句:“若是什么?”
    “……算了。”江晓寒自嘲地笑了笑:“你在府中,要将下人约束好。我不在的时候,连恭亲王府的事情也不必理,若有什么事,江影自会回来办。”
    这话说得蹊跷,仿佛他这一走就不再回来似的。
    江墨心中不安,试探地问:“公子要出远门?”
    “不是。”江晓寒含糊地道:“只是交代你一声。”
    江墨总觉得他还有未竟之言,但自从回了京城,江晓寒办事他就越来越看不懂。江墨不太敢过问主子的心意,但担忧的话说多了还显得矫情——何况江晓寒也未必听得进去。
    往日便算了,江墨总觉得今日的江晓寒与平日有些差别。江墨还想旁敲侧击地问上一问,江晓寒已经避开他,自顾自地打着伞出去了。
    外头的雪下得越来越大,江墨辗转反侧,一宿都没睡着。他睡在离近外院的房中,听了一晚上外头的动静,直到天亮后方才发觉,江晓寒是真的没有回来。
    除了江晓寒之外,江影也不知所踪。江墨心里犯着嘀咕,将宅院中的下人仆役集中起来训了话,又叫他们只在外院和二门里头做工。安顿好下人,江墨才亲手去将内院书房上了锁,钥匙贴身揣了起来。
    江墨再听见江晓寒的消息,已经是下朝之后的事儿了。
    大理寺卿邢朔在朝会上带头参了江晓寒一本,直言他为官不正,以权谋私,打压同僚。邢朔在朝堂之上铿锵有力,一桩桩一件件细数出来,竟有理有据,半分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这带头不要紧,附议的臣子足有二十之多,江晓寒回去望去时,只觉得背后各双眼睛如狼似鹰,一时间四面楚歌,竟无一人替他说话。
    宁煜就站在离宁宗源最近的台下,他一反常态没有出言维护,反倒一声不吭地站在那,眼观鼻鼻观心,活像个坐禅的。
    宁宗源当庭大怒,摔了奏折,差点没给自己气出个好歹。从后头急召太医来忙活了一阵子,才算将宁宗源这口气顺了下来。
    宁宗源身体不好,动不得气,被御医劝着回了后宫歇息。可满朝文武还在这等着,宁煜身上挂着个监国的名,最后等人三请四请,才勉为其难地出来说了句话。
    他毕竟拉不下脸处置江晓寒,只说就先交由御史台去查办。让江大人不免受些委屈,去御史台待上一阵子,若查出这些罪名是无稽之谈当然皆大欢喜,也算是真相大白。
    舒川早在前几日便被江晓寒气得卧床养病,没法上朝,这朝上连个圆场的人都没有。
    江晓寒望着宁煜冷笑一声,转身跟着上庭拿人的禁军出了大殿。
    下了雪,御史台的牢狱内便更冷,里头别说火盆,连盏油灯都吝啬。
    江晓寒上次来重狱的时候,恐怕也没想到,转过头来自己也有进来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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