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湛看了看那高耸入云的山峰,有些紧张的吞了口唾沫,点头道:“是。”
颜清回过头,冲景湛伸出手:“来。”
景湛做了个深呼吸,定了定神,上前拉住了颜清的手。
“上山不得用轻功,山中灵兽不可无故妄伤,阵法不可擅动,见了白鹤要听宣。”颜清握着景湛的手,带着他一步步登上山:“记住了吗?”
景湛紧张的手心冒汗:“记住了。”
昆仑于世人而言,更像是一场与“天命”息息相关的传说。在真的到达昆仑之前,景湛甚至在夜里偷偷想过,昆仑之人是不是干脆住在天阶之巅,云端之上。或许颜清只要随手一划,便能以剑气搭桥登天。
这当然不可能。
事实上,连颜清自己也不清楚,“昆仑”二字究竟是他们这一脉的名字,还是世人因他们住在昆仑山而口耳相传的代称。
昆仑山上的飞禽走兽仿佛都比旁的地方灵性些,大多都不怕人,偶尔遇见些林间飞过的雀鸟,也并不会刻意避开人,大多都是视若无睹的飞过。
山中静谧非常,一入了冬,连鸟兽之声也显得稀薄,除了风吹过林间带来的沙沙声之外再无声息。行至半山时,途中还遇见一只出来觅食的松鼠,还吓了景湛一大跳。
一条清溪顺着山路蜿蜒而下,溪边的雪层已经结成了冰棱,乍一看流光溢彩——此景此景,竟不太像在人间了。
景湛不太习惯这种环境,手心滑腻的汗一层一层的往外冒,攥着颜清的手都开始打滑。
“别怕。”颜清柔声说:“这都是我长大的地方。”
曲折迂回的山路长得看不清来路。景湛是知晓陆枫其人的,比起日日相处的颜清,陆枫在景湛心中,要更加接近“仙人”。
越接近山顶,这羊肠小路就越崎岖,景湛年岁还小体力不济,略一分神便没跟上颜清的脚步。景湛忙紧走两步,试图追上颜清,可等他蹬蹬蹬的跑上台阶时,竟赫然发现面前是万丈深渊。
碎石顺着他脚边直直坠落下去,连半分声响也无,这断崖仿佛被神兵利刃一刀横切,断壁光滑陡峭,若掉下去怕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景湛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心口砰砰直跳,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后背却又撞上了棵粗壮的松树。
景湛回过头,才发觉不知何时起,他的来路也不见了。身后短短一截青石阶延伸到黑暗中,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景湛顿时蒙了:“师父……?”
无人回应。
天上又开始缓缓飘下雪来,景湛抬手接了一把,冰凉的雪花融在他的掌心,瞬息间便化成了水。
是真实的,景湛想。
但身后的路消失得蹊跷,他自然不可能是平白无故走上来的,景湛略一思索,才想起先前颜清似乎提了一嘴,这山中布了阵法。思及此,他也不敢擅动了,干脆在原地席地而坐,等着颜清来找他。
颜清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发现身边的小徒弟不见了,但这山上的阵法是陆枫亲手所设,在九宫八卦阵内还嵌了个六合阵,其门千变万化,一脚踏错便不知会走到哪里去。哪怕是走阵如入无人之境的颜清,也不得不一个门一个门的找过去。
颜清足足找了一刻钟,才找到在雪地里玩石子儿的小白菜,他身边还卧着一头白鹿,就拦在悬崖和景湛之间。
景湛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老老实实的盘腿坐在原地,。见着颜清来了,顿时眼前一亮,欢欣地像是马上要从地上跳起来。
颜清觉着好笑,伸手替他拍拍肩上的碎雪:“还不起身?”
景湛支着地努力了片刻,支支吾吾的说:“……腿麻了。”
“真气凝滞,血脉不通才会麻。”颜清拿他没办法,架着他的臂弯将人带起来:“为何不打坐?”
景湛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忘了。”
那白鹿颇通人性,见颜清寻来,凑上来舔了舔他的手,颜清笑着与它道了谢,白鹿才优雅灵巧地跳了出去,几下没了踪影。
“为免有误入之人扰了清静,山中有一段设了阵法,过了阵就算到昆仑了。”颜清弯下腰,在景湛环跳和伏兔两个穴位轻轻一拍,又拉住了他的手:“我教你一遍,你要仔细认路。”
从六合阵出来,面前的景致便豁然一新,半山的缓坡之上亭台楼阁掩映在山林之中,景湛呆愣愣的跟在颜清身边,绕过一大片竹林,才算真正见着了世人口中的“仙境”是何模样。
竹林后搭着几间精致的木屋,窗沿雕着精细的白鹤云纹,有一扇窗还只雕到了一半,鹤纹的翎羽还没有细化。除此之外,再后头还搭了三两座竹楼,屋角檐上挂着骨牙制成的角铃,风一吹轻灵作响。
“太慢了。”
景湛一惊,下意识顺着声音来源望去,才发现对方正坐在竹楼二层的大开的窗边,似乎正在与自己对弈。
“师父。”颜清拱手弯腰:“阵法玄妙,教阿湛认了认路。”
陆枫这才像是来了兴趣,将手中的黑子往棋篓中一丢,终于舍得给这远道而来的师徒二人一个眼神。
他侧目看向楼下,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景湛一遭,才不置可否的道:“长得还行……能从惊门所出,大抵也算心思纯善了。”
景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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