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不同的是,在年份之后,下面每行都是一些州县地名开头,后头接着一排数字。那数字最小的也有五百之数,不像是土地数量。
除此之外,几本账册还做了划分,将几处庄子分开列好,以这种标记方法记录着。
颜清越誊抄越觉得茫然——这种记账方式他从未见过,这数目对土地来说太大,对银两来说又太过累赘。颜清抄了一本出头,也还是实在不知道温醉写的是什么。
洛随风描画的歪歪斜斜,一页也写不了几个字,足描了有六七本册子有余。颜清将其誊抄之后,将其整理了两本半。
他将笔墨纸砚归拢好,一抬头才发现那罐桂花米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江晓寒面前,江大人面前的瓜子仁攒了一小堆,罐子里的桂花米酒已经没了大半。
——出息!
江晓寒见他抬头,镇定的舔了舔唇,毫无被抓包的自觉:“抄录完了?”
颜清:“……”
颜公子顿时觉得十分心累:“抄好了。”
江晓寒将装着瓜子仁的碟子往颜清面前一推,顺手将他面前的书册拿走了:“米酒煮得太过会失了酒香,我替你尝过了,此时正好入口。”
江大人说的大言不惭,颜清沉默片刻,在心里掂量了一下是否能在嘴皮子功夫上打败江晓寒,最后发现自己丝毫没有胜算,便也随他去了。
颜清字迹工整,每条消息都罗列的整整齐齐,一目了然。
江晓寒翻了几页,脸色渐渐有些不对了。
颜清不在朝堂,自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然而江晓寒不同,他只看了两眼,就觉得这东西实在是有些眼熟。
“看出什么了?”颜清问。
“没什么。”江晓寒将书册一合,冲着他笑了笑:“现下一切只是猜想,我明日叫人确认一下,再与你说。”
颜清不疑有他。
第二日江晓寒起的很早,因着阴雨天的缘故,天色要比往常亮的晚一些,江晓寒到府衙时,天才刚刚擦亮。
江影已经将外头的事安排妥当,重新回到江晓寒身边。
江晓寒遣退了屋中其他的捕快衙役,从怀中掏出那本书册扔进江影怀中:“你看看看这账册,能用这般记录的,是什么事。”
这种事关人际往来和账本的俗务向来都是江墨来管,江影不解的接住书册,低头翻看起来。
这一翻不要紧,江影的目光落在书页上,便顿时一惊:“公子,这——”
“看来我没记错。”江晓寒沉声说:“这哪是什么账册,这是兵籍录。”
大楚的兵籍录分两种,一种是军营内调度人数的名录,而另一种,则是江晓寒手中拿的籍录。这种兵籍录通常是征兵常用的,里头并不会写明兵士的姓名和年岁,只是会以各个地区为范围,将征兵数目统报后,再写明具体所去的军营,通常用以上报。
江晓寒掌管内阁多年,手中也过了不少兵部的征兵折子,似乎有些印象。
但他依稀记得,似乎不同地方的军队写明兵籍录的习惯也会有细微的差别,例如西南和西北的两家边疆守军,写明地籍录的方式就是正好相反的。这么做除了地籍录更好录入内阁之外,一旦出现兵籍与征兵数目不符的情况,也好尽快查出究竟是谁家出了乱子。
可江晓寒毕竟是文臣,虽知道此间有文章,却一时找不出什么头绪。
江晓寒沉默片刻,开口问道“能看出这出自哪家的手笔吗?”
“不行。”江影显然也想到了江晓寒注意的关窍,遗憾地摇了摇头:“影卫与军营不同,身入影卫营之后,人间便再无踪迹,影卫人数姓名都要保密,名录更是没用的东西。有多少人只记在指挥使一人心中,从来不曾写过兵籍录。”
这答案在江晓寒的预料之中,但也难免令人失望。
“去叫谢——”江晓寒本想叫谢珏来认认,毕竟谢珏身在神卫营,又是谢家人,该认识这种东西。但话到嘴边,江晓寒又想起谢家的事还未告诉谢珏,便临时改了口:“——算了,随意去找个神卫营的人,卫深不在,找个副手就是了。”
江影领命而去,不消半盏茶的功夫便回来了。江晓寒已经将那两本书册收了起来,按上头的名录随手编了几条账册抄在纸上。
堂下传来问好声,江晓寒一抬头,才发现来的是个熟人。
——关重。
不知是不是巧合,先前整理刘家村圈地一事时,也是他来帮的忙。
江晓寒的心思转了几个弯,他将宣纸从镇纸下抽出来:“你来看看,这账目你认不认识。”
关重依言接过,看着上面的地名数目奇怪道:“这不是禁军的兵籍录吗,神卫营也以此记录。大人从哪翻出来的。”
江晓寒心中的一颗大石扑通落了地——不是谢家军就好。
先前发现这是兵籍录时,江晓寒就有种直觉,这东西不是出自神卫营,就是出自谢家军——还好他赌对了。
江晓寒不动声色的道:“是吗?上次我的随从收拾东西时翻到的,那块纸片破损得厉害,我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便誊了一遍。”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许是神卫营装错了。”关重挠了挠头,笑道:“不过这上面的数目和地籍与神卫营对不上号,听大人说那纸片破损严重,八成都不知是哪年月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