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瑜在门口勒马停住,随手将缰绳扔给门口的岗哨,问道:“我长姐来了?”
“是。”兵士点点头:“大小姐上午就来了,现在正在元帅帐内等着将军您呢。”
“等着我?”谢瑜更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边往里走一边自言自语:“……什么事啊?”
谢永铭的帅帐在军营正中心,门口站着两个亲卫,谢瑜掀开厚实的棉帘进去时,谢瑶正在与谢永铭低声说话。
他二人见谢瑜进门,同时收声看向他。
谢瑜老老实实的走过去行礼:“父亲,长姐。”
“嗯。”谢永铭点点头:“坐吧。”
谢瑜依言坐在谢瑶旁边,又偏过头去与她说话:“长姐今日怎么来了,军营风沙大,对小侄子不好。”
“哪就不好了,我们谢家的孩子,哪有一个怕战场的。”谢瑶的手放在小腹上,轻柔的抚摸两下,笑了笑:“是父亲叫我来的。”
谢瑶今日穿了件黛色的留仙裙,不晓得是否是刚刚有了身孕的缘故,她整个人都显得非常柔和。
谢瑜从小跟着姐姐身前身后长大,自然心疼她,不由得埋怨两句:“父亲有什么事吩咐我去跑一趟就是了,何苦大老远的叫长姐折腾一番。”
谢永铭闻言瞪了他一眼。
谢大将军积威深重,连谢瑜也不免打怵,忙闭了嘴不敢说了。
谢永铭轻咳一声,从桌上拿起一本被绸面封好的书折,丢进了谢瑜怀里:“打开看看。”
这封书折用靛蓝色的绸布包了一圈,在上下封折处还存留着干涸的蜡迹。
这种书折谢瑜再熟悉不过了——是从京城来的。
边疆离京城实在太过遥远,传信时需长途跋涉,以致于时常有阴雨天需要赶路的情况出现。所以会将传信用的书折用绸布包裹,再放在窄盒中加以传递。而蜡迹是为了保证书折在路上没有被人拆看过。
现下谢瑜手上这封,外头的硬壳和封折上的蜡块皆已经无影无踪,显然是谢永铭已经拆开看过了。
这并不是一封严肃的旨意,相比起调兵来说,甚至可以说相当温和。
这是一封贺喜的书折,上面写着冬月十六乃六殿下生辰,为给宁宗源冲喜,是以要大办一场,宴贺群臣三日,是以着三品以上外官及京城周边五府的亲王届时入京。
谢瑜看完了,将这封书折递给谢瑶,回过头看着谢永铭,不解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秋冬两季外族常有进犯,所以谢家的述职都是开了春,与万寿节一道回京,这次怎么将贺寿的折子送到我们手上了?”
谢瑶也看完了书折,将其整齐的叠好放在身边,柔声道:“父亲是觉得有什么蹊跷吗?”
谢永铭叹了口气:“蹊跷倒不至于,只是京中情势不明,为父不免多想。”
“我觉得倒不至于。”谢瑶说:“虽不知道那边如何,但想来不会有人将主意打到谢家军身上。”
“长姐说的没错。”谢瑜起身,将那封书折重新送回谢永铭手边:“谢家向来不参与党政,每年回京述职时也并不与同僚走动。加之谢家军镇守边疆,无论之后哪位殿下承继大统,都还有用得着的地方。两位殿下年岁不小,这点事应该还想得明白。”
谢永铭问:“所以,这事吾儿觉得如何?”
谢家军迟早要交到谢瑜手中,除了兵法武艺外,这几年谢永铭也会有意无意的培养他为人处世的能力,是以谢瑜也并不意外,沉思了一会,才道:“或许只是两位殿下刚刚监国,并不清楚这其中的门道,于是将书折也送来边疆了。听闻江大人巡查两江,并不在京城。而舒大人年事已高,想来这些内阁之事也难免有所疏漏。”
谢瑶秀眉微蹙,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谢永铭瞧见她神色有异,开口问道:“瑶儿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许是女儿家心思向来细腻,她总觉得心下不安,却思来想去也没个苗头。
谢家从未觉得女儿天生要矮男子一头,所以小时候谢瑶向来是与谢瑜一起读书练武,眼界并不比谢瑜差。可她将这件事上上下下细细思量了一遍,却也不觉得谢瑜说的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父亲。”谢瑶连忙说:“只是觉得不安罢了,但若说缘由,我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一旁的谢瑜闻言笑道:“听人说,孕期女子心情最为不定,躁郁不安都是常有的事,长姐要宽心啊。”
“你倒知道了。”谢瑶掩唇而笑:“也不见你早早娶亲。”
“不着急呢。”谢瑜轻咳一声:“还未遇见合适的。”
他二人在此闲话,上座的谢永铭已经提笔写好了给京城的回信。
秋冬季节谢家人向来不离边疆,已经是几十年来的惯例了。谢永铭在上奏的奏疏中言明此事,又客客气气的告了罪才算完。
谢永铭本想说能来年万寿节之时再面见圣上告罪,可笔悬在纸上停了停,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谁知道来年万寿节时,那龙椅上的是哪位皇帝。
谢永铭将回信封在窄盒内搁在书案一角,等着一会儿交予传信官带回边城。
他看着下手正说笑的一双儿女,忽然想起了旁的事:“珏儿如何了?”
提起谢珏,谢瑜谢瑶两姐弟脸上的喜色不约而同的淡去几分,谢瑶更是别过脸,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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