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夏对那令人不适的味道皱了皱眉,冷声道:“找血迹,看在哪里受伤的。”
并不难找,很快他们在破碎的玻璃窗洞尖锐的边缘找到了血痕,想来是抱着人穿过的时候被刮伤了,应该没有中枪。工作人员们小心翼翼收集着能收集到的所有基因信息,血迹、头发等等。
柯夏黑着一张脸,跃了下去,转出去找到了邵钧这些日子居住的地方,机修间后的工具房往上转入的一个隐秘的小阁楼。
阁楼里收拾得很干净,光线也并不差,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外边的蓝天和半坡上厂房间的树木。几件洗得干干净净的粗布衣服和裤子叠得整整齐齐,小而窄的床上甚至没有床单,只有一张明显遮不住人的毛巾被,显然一开始就不是为男子准备的,柯夏几乎能想象他的钧躺在上头不得不缩着脚委屈的样子。
杯子是黯淡的不锈钢金属杯,阁楼里东西少得几乎让人错觉这里并没有人居住,窗前有个矮矮的小桌板,有贴着的灯条,一本厚厚但翻得非常破旧卷曲的《机械修理实用手册》在桌子上,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简陋的笔记本,封面是漂亮的卡通星星公主捧着竖琴,显然是某个小女孩用过的旧物,旁边放着一支铅笔。
他在狭窄的床上坐了下来,高大的身体几乎立刻蜷成了一个并不舒服的姿势,过于长的腿根本无处安放,他皱了皱眉,伸出手去翻窗前桌子上的笔记本。
即使是躲在这小小的阁楼内,即使什么都想不起来,少年机修工并没有放弃探索和学习的步伐。本子上画满了零件,和一些机械图的草图,想来是冥思苦想着什么,应该是在回忆白天修理的一些草图,七天内修理了一台发动机完全损坏的机甲,虽然还有人和他一起修理,但对于一个脖子上还有伤的人来说,实在是过于繁重了,也不知道他吃的什么,伤口有没有发炎恶化,那修理店主不知道有没有亏待他,但能够冒险留下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想来是个贪小便宜的人。
柯夏皱着眉头,一页一页地翻着那小小而粗糙的本子,在草图中间还有一个一个字,大多是一些零件的名字,开始笔划还有些笨拙迟疑,但渐渐地越来越熟练,翻到后边,已经看得出完全是一个成年人的笔锋,沉稳圆融中又带着秀逸之气。
他的机器人一直在他跟前兢兢业业扮演着一个合格的机器人,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写字,他只会直接打印出印刷体的试卷让他写。
柯夏目光落在那些潦草的“散弹器”、“榴弹炮”上,忽然拿出了通讯器来,调整了下,调出了前阵子他让原来联盟那边调出的杜因的笔迹出来,这些笔迹包含着杜因在AG公司扮演研究员的时候的笔迹,以及在联盟军中担任他的近卫队队长的时候,这并不多,还是莫林中将提供的。
莫林在联盟已经升到中将,听说柯夏要找原来杜因的笔迹,有些意外,提供了一张纸:“这是元帅当初被突然扣押的时候,杜因队长带我们开会商量对策时写的,我后来将这张纸留存了下来,他真是一位优秀的军人,面对您忽然被扣押失去消息的情况下,他沉着冷静,一手策划将三位将军诱到星谷要塞,完美控制了局势。这是我这辈子亲身经历过的最优秀的军事行动,我真为那时候对他的幼稚态度感到羞愧,很希望还能和他有机会一聚。”
那些笔迹展开,完美地和眼前笔记本上的笔划重合在了一起。
柯夏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微微鼻酸。他知道眼前已经太多摆在跟前的证据,证明这个匪夷所思的复制人,体内的灵魂就是机器人身体内的灵魂,但每当更发现那个灵魂的特别之处一些,他们曾经共同度过的过去,他的机器人曾经为他做过的每一件事,就显得分外的鲜明。
他一直以为那么多年他一个人独立度过,没有人体会他的痛苦、孤独、愤恨、仇视和孤僻。然而一直有一个强大而沉默的灵魂,温柔地守护着他,替他分担,与他共同度过那些难以煎熬的时刻。不是什么根据刻在中枢内的命令而无条件服从主人和守护主人,一切全出自于那个比许多人更高贵更独立的灵魂的自主行为。
他是自愿带走他救护他,他是自愿抚养他,他是自愿陪在重病的他的身侧,他也曾经想要离开他,但却在他被流放以后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然后是这么多年的辅佐。
记忆长河里那些席卷吞没一切的狰狞浪潮退下,露出了沙滩上晶莹剔透的钻石。
他翻到了简陋的小桌板上笔记的最后一页,在那儿寥寥草草画着的机甲草图中,似乎是繁重的机甲修理之余,失去了记忆的少年修理工仿佛不经意地在笔记本的角落里,写了柯夏两个字。
但那小心翼翼端整的笔迹,又显得写下的那一刻,主人其实是非常慎重而仔细的。
微微泛黄的纸页上,一滴泪珠落了下来,碎了,柯夏将本子推开以免自己越来越多的泪水会打湿本子,捂住了自己发热的眼睛。
第224章 我的神
天空铅色的云层厚厚的堆叠着,宽阔江面上吹来的风已经有些寒凉,已经是深夜,但这寒沧江岸的私渡口仍然熙熙攘攘如同白天。
这是一个窝在一个非常原始而隐蔽山脚的避风港,穷人的船家为了避交帝国港口税,私下悄悄聚集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私渡港口。说是私渡,其实还是有有背景的人在管理的,但收的税比帝国官方港口收得少太多了,而且还不会盘查人员,盘查货物,不少小型的船、走私的船就在这儿卸货上人,旁边还有着不少船工就在岸上的摆摊小吃里解决一顿热乎的晚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