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人类又算是什么?
“我们,卡因一族,有比‘人’更加广袤的星空,而将来那片星空都是您的星空。”飞虫张开节肢,翼振动着,在星空下熠熠生辉。
“回家吧,亲爱的殿下。”它低垂下头颅,俯视着,行了一个看似诚意很足的礼。
虞亦年低下了头,平视着遥远的海平线,波涛之上,星光甚美。
“我是人类。”他咬着这四个字,拒绝。
却感觉牙缝之间弥漫的铁锈味,更浓郁了些。
“呵。”那虫子的语气冷漠了些,震翼俯冲下来,复眼红光长亮。
一道暗蓝色的影,横亘在它与虞亦年之间。
它不得不停下,冷漠地说道:“我明天这个时间,还会来找你。”
“再不济,明年,你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它鲜红的复眼闪烁了一下,“亲爱的殿下,吾卡因一族,即将占领整片星空。”
“不可能的。”虞亦年抬起头,大声冷冷说道,“滚回你们的艾泽尔去!”
他右手放在左胸前,用冰冷的指尖感受加速中的心跳,眼眸一瞬温柔,继而冷厉。
“人类,不会输给一群野兽。”
卡因费尔的眼眸灭了一瞬,时间有点长,然后语气中带上了鲜活的笑意:“你们的身上,带着卡因的血哦,小雌兽,还有,小雄兽。”
傅不经听着这个称呼,下意识地回头,却只看到机甲舱内冰冷的壁。
而他身后的虞亦年呼吸一滞,垂在身侧的指尖不自然地蜷动着。
然而那飞虫还在说着:“我们选中你之前,特地去验证了你的基因哦,我们的皇亲自认定你是他最为完美的后代,下一任的皇。”
虞亦年只觉得一切都是冷的,粘滞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当猜测被验证的时候。
反驳么?怎么反驳?
他自己都动手验证过这一猜想。
是的吧。
人类的Omega,对应着异族中的雌兽,或者说虫类之中的雌虫。
“明晚见。”卡因费尔留下这句话,消失在半空。
这该死的第二性别啊。
虞亦年按着自己颈后的腺体,无力地跪倒在那只虫的残躯上,海水浸没他的小腿。
一片冰冷。
傅不经操纵着光影,悬在他的身边,然后走了出来,从侧面抱住他。
“我难受,我好难受。”虞亦年捂着自己的脸说道。
“我也是。”傅不经拍拍他的肩膀,“这里冷,别弄病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在考核集中区域的另一段,傅不经点起了一团篝火,按着那没什么精神的人儿坐下。
虞亦年失神地望着跳跃着的火,浅褐色的眼眸里没什么光彩。
乍然隐隐猜测,而且一直都在恐惧着的事情成为现实,没有人会开心的。
只是,他也想问,为什么是他呢?最完美的“后代”么?
“卡因一族这一代的皇,已经五万岁了,我们预估他即将退位,所以才有明天的大虫潮。”傅不经笑一下,有点讽意,“人类一代又一代,敌人始终是那一个,是不是特别不甘?”
“该不甘的是它才对吧。”虞亦年站起身来,“五万年了,只看着人类慢慢崛起,在星际站稳脚跟,它相当不甘的吧。”
“呵!”他猛地出脚,将一块拳头大的石子踢入火堆。
火焰一散,又慢慢地聚拢了。
傅不经笑笑,搂住他的肩膀,将他按进自己的怀里,贴近着他的颈窝,嗅着那因为情绪而起的植物芬芳。
“亦年,我喜欢你。”他低声说到,“等我一年,明年战后,解决这乱七八糟的一切,我就准备好,和你一起面对未来。”
虞亦年抵着傅不经宽厚的胸膛,愣了。
“所以,下次遇到危险的时候,你想一想我好不好,我,我们一起度过。”傅不经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紧张到难以言喻。
“为什么?”虞亦年却轻声呢喃了一句。
“为——”傅不经牵动着虞亦年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这里在喜欢你。”
“不是信息素的带来的悸动,不是因为那一夜的责任,而是我喜欢你。”傅不经语气温柔,闭上眼睛感知着温度,“在,无论何地,看到你的每时每刻。”
虞亦年笑一下:“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是不是第一个听到你这么说的人。”
片刻,未等傅不经回答,他又笑了笑:“想来是的,要是有过经验,你不会这样不懂时机。”
傅不经愕然。
“我也不懂。”虞亦年补了个话尾巴,“不过我确实很喜欢你,各种层次上。”
他挣出傅不经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怀抱,抬头与他对视:“只是你要给我点时间。”
“好。”傅不经点点头,心上一块石头落了地,骤然轻松许多。
无非是,他想成为他身边最特别的那个人,而不是许多人之一,甚至没有那个之一的余地。
“明晚吧,解决了那个叫卡因费尔的东西之后,我给你一个答案。”虞亦年转身看着浪花朵朵的海岸。
他怕啊,怕自己再看他一眼,这一刻都要同意。
不可以。
真的,不可以。
那片阴霾离去之前,都不可以。
他后悔了,后悔去招惹他,一夜情,明明只是一夜过后就无情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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