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比·奥尔德听到这个消息,大惊失色。
少年的脸颊苍白了一阵。他搓了搓冰凉的手心,低喃着“如何是好”。
他深吸一口气:“那只有您能救我了,大人!我想告诉您一件事,您千万不要害怕。”
霍尔点头。
“其实——”他凝重地压低一点声音,“我是一只兔妖。”
霍尔:“……”
少年气得抓耳朵:“您为什么笑?我看见了,大人,您不必掩饰!我没在开玩笑!您需要我化形给您看么?”
不得不说,托比揪住两边耳朵的动作确实很像霍尔在肉兔场见过的灰兔子。
霍尔知道如何安抚这些尚未成熟的男孩。
在以前,有很多到光明圣院门前玩耍的孩子。而霍尔是他们最喜欢的教士。
“我没有笑您,我只是想起高兴的事。”霍尔压下笑意,按住少年的肩头,试图让他冷静,“我们这儿有一只可爱的小东西,您给我的感觉很像是它。”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个说法,那只赤金色的熊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慢悠悠遛到托比跟前,扒拉住少年的双腿。
“它似乎挺喜欢您。别看它小,红猫熊是猛兽,一般不怎么亲近人类。”霍尔举烛跨入长廊,“请过来,我们边走边说。”
托比感觉到那对爪子抱住自己的膝盖时,差点吓得坐倒在地上。
恍惚间,他发现似乎有种力量将他扶了一下。
他低下头,打量这只小熊猫。那双金色的眼睛令他心头一惊。
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的熟悉感。
托比弯下腰来,小心翼翼将它举起,托在臂弯里,赶忙跟上了霍尔。
“我是兔妖,不是人类。”他坚持争辩。
圣院的后花园幽静无人,雨点将迷迭香的馨香溶入水雾之间。
由于连年战乱,光明圣院的主教都被传唤到皇宫,商讨派遣牧师驻扎前线的安排。
眼下,霍尔是它唯一的守门人。
托比抱着熊,跟在霍尔身后。
他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
在托比·奥尔德的印象里,几百年前——乃至数万年前,光明圣院都是萨尔帝国最神圣的地方,就连最得势的贵族,也得怀着虔诚之心拜临此地。
但如今,这座院子里却都是坍圮的墙砖,树丛灰败的影子凌乱地涂在石桌上。
托比回头望向霍尔的背景,咽了一口唾沫。
他说:“也许您不肯相信,但我确实是兔妖。几年前我还在热林吃红原果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另一只兔子在我脑子里说话的声音。接着,我就奇迹般地拥有了人类的智慧,以及一些先祖的记忆。
“它对两个名字的印象十分深刻,一个是‘托比’,另一个是‘奥尔德’。”
没错。托比·奥尔德低头看向正在往他怀里蹭的熊。
托比对它有印象。
他的先祖,肯定见过这只熊。
霍尔将烛灯放在栏杆上,披上雨衣走出长廊,穿过一条在后院蜿蜒盘旋的石子路,跨进堆满干草的亭子里,将一些柴火取出来。
圣院里的神池圣水早已被皇宫征用,留给他们的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补偿。
他将雨衣脱下,挂回走廊的木钩上。
“噢!那简直真是太稀奇了。”
“您的语气就像是在听小孩子撒谎一样!”托比生气地跺脚。
霍尔惊讶地瞧他一眼。
的确,这种招数对小孩子最有用处。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撒谎!我的先祖是来自帝都的灰兔,它小时候从屠宰场跑出来,逃到圣院里,一位长得很好看的牧师看见了它,就将它收养了。”
“那您还记得那位牧师住所的门牌号吗?”霍尔笑吟吟地问,“在圣院务工的牧师都会住在帝都。”
“这……这种事情,一只兔子怎么可能记得起来呢?!”少年突然语塞,“一只兔子,就只知道吃吃喝喝而已,您不能把这当成我撒谎的证据!”
霍尔了然地点头。
他带着少年来到教堂的后厨,从橱柜里取出几个纸包,递给托比。
托比将纸包打开。
他发现这居然是两块胡萝卜面包。
少年朝霍尔看去,感动得泪眼汪汪。这种眼神使他看上去更像一只饿了许多天的可怜兔子。
他将面包掰下一块,送给怀里的小熊猫,自己才啃起来。
“后来,我碰到一个猎人——一个背着箭的半精灵,那个混蛋!好在小爷跑得快,抢在他射中我之前跳下了悬崖。那里正好是人鱼的领地。”托比站在烧柴的霍尔背后支支吾吾地感叹,“几百年的时间,没想到他们就将版图扩张到那样广阔的地方了,真厉害。”
“您的史学课老师一定很负责任。”
霍尔回想起他曾在教会学校读过的历史。
数百年前,人鱼族还是光明联盟可有可无的一员,甚至没有参与会谈的资格。
如今全然不同。
柔弱的人鱼凭借他们对于歌声得天独厚的优势,已经将版图扩展到几乎每一片海域。大陆各个种族对人鱼族的印象不再是地下拍卖会的压轴商品,而是手举三叉戟、满口利齿的海上霸主。
所有的水手与海盗在出行时都要手画十字,在心中默念辛巴达在上。
据说,正是因为辛巴达的灵魂庇护了这柔弱的种族,才得使他们一转逆境,转变为骁勇善战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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