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凌墨铮,凌墨铮就是风凌。
那些纠缠着他无休无止的梦魇都有了理由,那铺天盖地的惨叫声和悲戚,漫天血火硝烟还有源源不断的恨意。
他六岁前的记忆在尘封了这么多年后,还是被命运轻轻的吹开了上面的积尘,划开了他这辈子血色最深的时光。
他是凌雪阁凌家嫡脉的二少爷,是凌家最引以为豪的天生剑骨,承的是凌惊澜的剑道传承。
但也是这个东西,给整个凌家带来了覆灭的结局。
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被族人用命保护着送出了凌家族地,折断了自己的筋脉险些再与仙道无缘。
但天道无情却又有情,最后还是给凌家留下了最后一缕希望。
在尘世漂泊了大半年后,他遇上了少林下山游历的二长老,那位曾经在凌雪阁上与他有一面之缘的慧真法师。
慧真一见他,显然很是吃惊,但又似乎松下了一口气,说出了与风凌那亦真亦假的记忆截然不同的话。
“既然我们在此再见,说明是缘,凌少主可愿从此与贫僧一道游历,入我门下做个俗家弟子?”
凌墨铮沉默了一会,不声不响的朝慧真一拜,“凌家早已覆灭,凌氏族人皆被打成妖魔邪道,我如今也不再是凌家的二少主了,法师若不嫌弃我身世的麻烦,我自然是万般愿意的。”
慧真叹了口气,悲悯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应凌墨铮的要求给他改了名字。
随慧真法师的俗家姓氏,就叫苏凌。
后面的记忆与风凌本身的印象并无二致,只是多了些他治伤习武的部分,连少林绝学慧真都毫不在意的演示给他看。
这也是凌墨铮在经历了那样惨痛的一夜后,难得平静而又安逸的生活了。
但兴许是凌家命该如此,又或者是凌墨铮的命格让他一生都不得过上平稳安静的日子。
各大派私下撒网严防凌家有漏网之鱼的组织还是盯上了他们。
在一个风雨飘摇的夜里,凌墨铮,或者说苏凌,再一次的失去了他的至亲。
慧真法师一人迎战三位大能,最终还是因之前的伤势未愈落败,却强行通讯了少林寺,将此事捅到了他大师兄那里。
少林震怒。
五门十三宗居然在私底下这般肆意妄为,为了不知所踪的宝物贸然对少林长老出手,慧真拼着最后一点功力,都将对方三人打至两败俱伤,掩盖住凌家后嗣踪迹被发现的事情。
而一无所知的凌墨铮也在那间破庙中,等到了凌家最后的退路。
风家家主秘密带着暗阁精锐出现在了破庙前,找到了原本两年前就应该出现在凌风两家的传送大阵的凌墨铮。
“墨峥,”风长鸣拉着那个身体状况奇差但倔强的让人束手无策的少年的手,有些无措又有些无奈,“走吧。”
“我师父呢,慧真法师呢?”凌墨铮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盯着他。
风长鸣长叹了一口气,在属下不赞成的眼光里,还是选择了告诉他所有,“慧真法师,已然圆寂。”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凌墨铮不吵不闹,甚至没有陷入崩溃,只是静静的在原地站了片刻,才低低的道,“我知道了。”
他在一个人在庙中等了七天都不见慧真人影的时候早就知道了,他只是想要个答案而已。
“跟我走吧,”风长鸣握着他的手,“以后,你就是我风长鸣的儿子,是风家唯一的少主,这是我,是风家亏欠凌家的。”
凌墨铮淡淡的看着他,突然开口,“我这样的天煞孤星命,容易妨亲人,您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放屁,”风长鸣怒火直往上冒,“谁敢说你是天煞孤星命,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全是放屁,入道之人再无命格可判的事你不知道吗?”
凌墨铮有些惊讶。
风长鸣见他这个样子,心又软了下来,“凌儿,你记住,入道之人抛却凡体,本身就是不认命逆天而行,是以修者都没有所谓的命格之说,修者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他怔怔的听着,眼泪突然滚滚的落了下来,风凌无声的抹了把脸,拉上风长鸣的手,再也没松开,世间从此再无凌墨铮,只有丢失了几年终于找回来的风氏族长独子风凌。
但是记忆还没有结束,他短暂的十年生活里经历坎坷太多,实在是影响了他的心境,风长鸣再三斟酌,还是封去了他以往的大部分记忆,成就了他自己熟悉的那个风凌。
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凌家余孽,他自己就是剩下的那个凌家余孽,他早就隐隐约约有那么些直觉,在布局时却只以为自己的手段狠厉不过是自己心狠。
不想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但风家的长亲们却显然是对此心知肚明的。
风长鸣知晓他心中最沉痛仇恨的地方,他纵容的让风凌随意调用风家的一切资源,不介意风家也被搅进这一滩浑水里。
因为凌墨铮的母亲就出身风家嫡脉,后来拜入妙音坊,最后与凌世远结为道侣,而风长鸣的道侣,而风凌的母亲则是她的师姐。
当年凌家事变,风氏一族所有族老都跪在门前拦住了风长鸣夫妇,字字泣血求他们为风家考虑考虑,本就在风尖浪口上的风家将自己绑上凌家的桅杆,只有一同沉下去的结局。
风长鸣沉默的将自己关在祠堂一夜,而风夫人在阵前等了三天却一个人都没有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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