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崚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云青月和李实连忙帮他吐出喉咙里的东西,却是一口血,云青月刚想叫太医,叶崚的手颤抖着抓住云青月的手,道:“青月……阿驰……你帮帮、帮帮那孩子……”
叶驰在三年前就被立为太子,他虽然有一番手段胸襟,却毕竟不是从小作为继承人被培养长大的,气势和处事方针差了一截,无可避免,上面还压着几个兄长,处境算不上好。
云青月知道叶崚的意思,他是想让云青月回来,当辅政王爷,帮叶驰走稳当那条路。
可云青月还未回答,叶崚一把松开了他,他脸上全是冷汗,喃喃道:“不,不行……你不能被那孩子猜忌,你是他叔叔……”
一句话,道尽皇室悲哀。
古往今来,像叶崚这样的皇帝能有几个?可哪怕是叶崚自己,太子死后也暴躁疑心了很长一段时间。
太子叶驰的皇叔只有云青月和叶峧两个了,叶峧不明白政事,能“帮助”叶驰的皇叔只有云青月,叶崚再清楚不过青史上那些辅政王爷、顾命大臣的下场,就没有好结果的,人心隔肚皮,他也无法保证叶驰心中日后到底会是怎么想的,或者叶驰身边的人会怎么让他想。
云青月必定不会贪图江山皇权,更不会害自己侄子,就怕叶驰以后不信了。
“哥,我不当辅政王爷,但我和你保证,”云青月一字一句,沉声道,“我不允许任何人抢叶驰手里的江山。”
一瞬间,云青月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塞外黄沙和无边草原的战场上,他依旧是那个杀伐果决,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而叶崚,还是那个他效忠的年轻帝王,头戴十二旒的冠冕,身着黑底金纹滚龙袍,一切都没有变。
可当年曾在朝堂上的面孔换了一批又一批,军队里的将军也没有云青月认识的了,那些从前总爱教训他的老头子们要不黄泉埋骨,要么告老还乡,来来往往的人们似流水般被青史推动着向前走,只剩千百年不变的江山朝堂依旧屹立,诉说着曾经尚且年轻的人们点将青史,长安一令的曾经。
也只是曾经了。
叶崚看着云青月,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道:“青月,你记得要好好的……哥要是死了,要是真死了……就护不了你了……”
史书中晋朝的中兴之帝,提到晋史就绝对无法忽略的皇帝叶崚,临死之际召来越亲王回京,他们所谈之事永远都是一团迷雾,史官们猜测叶崚必定对越亲王,这个他十分信任的弟弟布置了许多身后大事,用以稳固叶晋的江山。
可此刻云青月看着叶崚,听着他语气中的遗憾。
数十年前,风华正茂的叶崚总是来探望尚且年少垂髫病重缠身的叶巍,数十年后,行将就木的叶青风躺在病床上,和云青月互换了角色。
云青月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波动剧烈,动了动嘴唇,却是淡淡道:“你要是死了,我就没哥哥了。”
叶崚不能长时间说话,云青月搜肠刮肚的想,想自己还有什么没说的。
云青月十六七岁那阵,一直觉得叶崚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点婆妈。
现在想啰嗦的变成他了。
又说了一阵子,叶崚该喝药,云青月便打算先离开了,叶崚却忽然叫住他,吃力的从枕边拿起那块他常年携带的,云皇后身体尚好时给他亲手做的长命锁,塞进他手里:“拿着,别让它陪我埋了,你的玉佩送出去了,总得有另一件东西保你平安。”
云青月眼睛一酸,差点维持不住神色,转身的一瞬间双眼通红。
云青月没有出宫,太子叶驰已经在廊下等了他许久,见他出来,恭敬的迎上来:“十一皇叔。”
叶驰的年纪和叶雅差不多大,他小时候和叶雅玩的很好,可他明白事之后云青月已经常年在外,所以叶驰不像他已经去世的大哥叶骏那样,和云青月关系好。
因此,他对于这位皇叔很是忐忑,云青月的事他基本都知道,却越发觉得看不懂这位皇叔。
要是他几年前他不会这样想,可他现在是太子,不得不小心谨慎的想多些。
云青月将攥着的长命锁收入怀中,点点头,看着已经在这里吹了许久春风的太子,两人都命跟着的内侍退下,他道:“放宽心些,你已经长大了,我没什么可教你的,记得好好照顾你父皇。”
叶驰一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云青月道,“有些话我现在说了,你也不用去想有没有别的意思,你是大晋未来的天子,天经地义的。”
叶驰打了个哆嗦,急道:“皇叔,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云青月转头看向廊外,道:“我也没那个意思,你们还经历的太少了,不过这样很好……这个你拿着。”云青月在袖中掏了掏,掏出一个册子。
“皇叔,这是什么?”
“该怎么拿掉平南王府,”云青月淡淡道,“我和叶崚为此准备了好几年,该剪掉的羽翼都剪完了,该挖的证据都挖到了,你……之后,派兵去吧,不会出差错的。”
作为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项政绩,这份量不能再足够了。
叶驰下意识翻了翻册子,顿时觉得手中的这些纸有如千斤重,他几乎是呆愣的,问道:“皇叔,这么大的事,你和父皇都准备好了,为什么不办?”
“没有必要,我们已经到了不需要政绩功劳的年纪了。”云青月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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