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荣红着眼睛,与他一起洒下酒。
将家人安顿,只休整了一日,转日清早,萧莨便又带着萧荣上路,奔赴凉州。
卫氏主动要求跟他们一块前去,还带上了珩儿一起,说要带珩儿去给萧让礼看看。
萧莨劝不动,只得答应,置了一辆马车,带上他们一起去往凉州鹭川的军营。
到了军中,卫氏乍一看到萧让礼便泪水涟涟,数年不见,萧让礼已两鬓斑白,脸上道道风霜沟壑,明明他也不过才到知天命的年纪,却已劳累至此。
腿上的陈年旧疾叫他半身瘫痪不能动,又因之前染了肺疾久治不愈耗空了身体,萧蒙的死更是对他打击过大,刺激得他几番吐血晕倒,如今不过就是在熬日子罢了,能拖到现在已属不易。
萧莨用力握紧拳头,瞬间红了眼眶,在父亲面前重重跪下双膝。
萧让礼望着面前这几年不见已然长成,且有了担当的二儿子,郁结了数月的眉头难得地舒展开,挣扎着撑起身,大力拍了拍萧莨肩膀,哑声道:“起来吧。”
卫氏捏着帕子擦眼泪,神色戚哀:“阿蒙他……”
萧让礼摆摆手:“难得今日见到你们,我高兴,就不说这些难过的事情了,阿蒙也不会想见你这样。”
卫氏点头,叫嬷嬷将珩儿抱上前来给萧让礼看:“这是你二孙子珩儿,已经有半岁了。”
萧让礼颤颤巍巍地将孙子接过去,小娃娃乖乖贴在他怀里冲他笑,叫萧让礼更加高兴,面色都红润了不少:“好、好,好孩子……”
之后一家人说起家常,卫氏话里话外都是要萧让礼随她回去廖凉城养病,萧让礼不置可否,并未接话,待到珩儿在卫氏怀中昏昏欲睡时,打发了她带着孩子先去歇息,说有话要单独与萧莨说。
萧荣亦被叫了出去,萧让礼忧心忡忡,皱眉问萧莨:“你怎带着阿荣一块来了?他是你二叔唯一的血脉,又还未成亲,要是有个万一,我怎对得起你二叔……”
萧莨摇头道:“阿荣性子冲动,容易被人利用,先头在京中差点惹出祸事来,我不放心将他一人留下,宁愿将之带在身边,父亲放心,我会看好他,不会叫他冒险的。”
至于萧荣到底做过什么,他并未说得太过具体,不想让如今病重不能起的萧让礼来,山川变化,又有数次地动,这一带山脉广阔,要找到矿脉所在位置,谈何容易。”
“……父亲,此事有多少人知晓?”
“这事是机密,我甚至未与那些部下提起过,原本就只有我与你大哥知道,也一直派的是我们最信任的私兵暗中寻找,故才未泄露出去。”
“父亲,”萧莨沉声道,“以后这些事情都交给我来做吧,您尽管安心养病便是。”
萧让礼心中安慰,又莫名一阵酸楚:“算起来,你去岁就应当已经及冠了,可有行冠礼?”
萧莨解释道:“原本定在了腊月中,由三叔爷为我加冠,后头兄长战死的消息传回,家中乱成一团,待到给兄长立了衣冠冢,又上奏疏呈刘崇阳之事,再与陛下请战,之后着急上路,实在赶不及操办冠礼。”
萧让礼一声长叹:“也罢,你既来了这里,自当由我为你加冠,你去叫人准备一下,明日便办个简单的冠礼,之后我会为你引见在这边军营的几名大将,他们虽是你部下,却也当得起你叔伯长辈,你对他们严不得,不能叫他们觉得你目中无人与他们拿乔,但也不能过于放任,让他们看轻你不将你放在眼中,这个度,你得自个把握好。”
萧莨郑重应下:“我心中都有数,父亲不必多虑。”
圣京,怀王府。
年边之时,祝雁停病了一场,发高热,吃了药也不见好,一直断断续续烧了快一个月,才勉强好转。
今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祝雁停不顾下人劝阻,出了院门,但也没走远,只去府中的秋叶湖边走了走。
莺娇燕婉的春日,烟光弄暖时,海棠枝头东风正软,又有飞花落絮,似梦似幻。
祝雁停看着,怔怔出神,湖上有府中的婢女三两乘船,一边嬉闹,一边穿梭于荷叶间,采摘露珠。
不经意地想起当日萧莨一再说过的,待到春日天暖之时,便带自己去泛舟,如今第二个春日都已到了,他们却已相隔千里之远,再无机会。
祝雁停的神情黯然些许,没了游湖的兴致,转身回去。
下午,阿清来与祝雁停禀报,说他要的东西已经弄来,将之呈给祝雁停,祝雁停伸手捻过那一小包药包,夹在两指间收紧,轻吁一口气,起身去了祝鹤鸣那里。
祝鹤鸣看着祝雁停递过来的东西,不解问他:“这是什么?”
“一种叫人吃了后心智逐渐迷糊,且有依赖性的药,吃不死人的。”
祝鹤鸣皱眉:“……你的意思是?”
祝雁停与之解释:“将这个每日喂给皇帝吃一点,他的神智会越来越不清醒,以后我们想如何,他都会答应,兄长现下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入朝堂,如今没了祝玖渊与刘崇阳两派争斗不休,朝堂尚算平静安稳,但那有那几个小皇子在,迟早有一日还要再起风波,只好在那几个小娃娃都还小,他们背后的王府又都在南边封地上,那边乱得很,他们想要掺和京中事情都不容易。两年的时间,够不够兄长彻底把控朝政?待到那一日,皇帝便可以‘驾崩’了,只要一道传位昭书,兄长登基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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