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梁知道底下的群众把他们这些奉召来当门神的陆军,和传言中的机情局搜捕队搞混了,但他也不方便解释、更知道解释不清,只能说,“我是此地防守线的现任指挥官。”
把杂乱的怒吼当背景音乐,他挺直脊梁说了下去,“各位市民,你们急迫的心情,我们非常理解。但各位长时间围堵在政府大楼的出入口,不单为里面的工作人员和其他有需要的市民带来麻烦,也干犯了阻碍交通、私自占用公众地方、以及非法集会等多条法例。”边说,他边一一扫视站在最前排的示威者。
趁着示威者被那一条条罪名唬住,他续道,“靠违法行为逼迫政府部门并非合适的做法,现在恳请各位先行离开,请相信有关部门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放屁!”
和精壮的部队胸贴胸眼瞪眼,第一排的示威者确实被沈梁的气势压住了几分,但人群中心,靠近临时讲台之处,有一个大妈率先发出了尖叫。
“证据都被翻出来几天了?我就给卫生局打了几天的电话!要是所谓的有关部门真有心给老娘一个交代,老娘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大妈举着手,忽略那十米距离的话,就是指着沈梁的鼻子骂,“一会儿卫生局、一会儿机情局,跟老娘耍太极呢!你现在站出来了,就要为我的女儿负责!把她还回来!放人!”
“对!放人!”
“放人!”
示威者来势汹汹,但沈梁是什麽人?他可不是那种被老百姓推搡几下便急得要拔武器的新兵。
“请各位冷静。”任你万人辱骂,他自魏然不动,“作为一个军人,我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部队一直都有‘永不向威胁妥协’规矩。为了保证法纪不因少数人的过激行动而扭曲,这是必要的原则。现在的情况也一样,”这话沈梁说得真心实意,“如果你们一直不离开,想凭此逼迫有关当局按你们的要求办事的话,就算只为了这个原则,有关当局也是不可能妥协的。如果真的想和彼此作出有建设性的对话,结束集结是大前提。”
示威者聚集于此,无非是想再见到家人朋友。沈梁这么一说,纵使愤怒未平,很多人倒是真有点怕会愈闹、见回家人的可能性愈低。
“沈少校。”这时候,屠梓重新拿起了扩音器,“你隶属陆军,和负责搜捕‘感染者’的有关当局——机情局属于完全两个编制。这事上,你说的话算不了数。”
闻此,刚刚气短了两秒的示威者又一次哇然。
群众的思维就是这样:要是一个人出来解释自己负不了责,一定会觉得是推搪;但要是别人出来说他负不了责,那他就是在糊弄人,总之怎么都是错。
要不然,上一任指挥官为什么要叫13队来背锅?
沈梁看得清清楚楚,屠梓说这句诛心话之前,秦然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谁是大脑谁只是嘴巴很明显了。
压下心底的不爽,沈梁沉声道,“我现在是此地部队的指挥官,我就为这一个场合负责。”背起早被人挂他头顶上的锅,他话锋一转,“但你能为你作出的指控负责吗?”
“我当然能。”屠梓咬牙,“我自己就是那些暴力追捕、囚禁和迫害的受害者,一切都是我亲身经历。”
“那也只是你一个人的经历,或者说,观点。你怎么知道那是一个普遍现象呢?那些资料,又如何确认是真实的呢?”不等屠梓回答,沈梁就自己接了下去,“假如你说是你亲自从政府内部拿出来的资料,那一个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能侵入高设防地带偷走政府机密文件,似乎只印证了有关当局的警告——感染者非常危险。”
听到这番说辞,屠梓一时间气得舌头打结——我打压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危险,但你不能反抗也不能异议,因为反抗就证明了你危险——神特么完美的逻辑!
沈梁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无赖,不过他的目的也不是在“感染者到底算什么”这件事上辩赢谁,他唯一的目的,是他完成获派的任务——护卫这扇大门后的安危,或者更进一步的说,解了当下政府大楼之围。
“公平点说,我确实不是机情局的负责人,我无法为感染者的处理一事定性。”占到上风,他又后退一步,“我只是想指出,凭几份不明不白的所谓证据,聚集一群人在政府大楼面前闹事,是得不到真正公正的结果的。我建议,大家先回家洗个澡、吃口热饭,相信有关部门经过认真考虑和调查之后,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好吗?”
沈梁的话说服力不低,不少示威者已经有点糊涂了。但被卫生局和机情局冷待的日子也不是做梦,于是他们就犹豫着,叫不出来口号,也不愿意走。
“……我们的证据就是不明不白,公家的交代就是公正结果吗?尽管这件事上有嫌疑的正正是公家机关?”屠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还有点抖,“时候不早了,明天,我们会拿出更切实的证据。”
说完,他就走下了台。正好大伙都需要一段思考的时间,示威者纷纷鼓掌以示支持,原地坐了下来准备过夜。
“秦然,”回到归来帮人中间,屠梓那些微的焦虑就重新浮上了面,“如我之前说的,还是让宋时和上官宛过来吧,靠我不行。”
“你做得很好。”秦然拍拍他的手臂,“我会让阿宛过来——你是想让她明天亲自作证吧?但发言人你可以继续做,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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