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他拖着绳子回到坑底,却发现事情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简单。
“大哥哥!”不单其他小孩们害怕得缩作一团,连最为镇定的妞妞都泫然欲泣:“你出去之后凌俊就这样了!”
“糟!”屠梓脱下自己的外套,一把裹住不停把头往地上撞的小哨兵,用力将他锁在怀里,阻止他自残。
即便只是觉醒中的幼小哨兵,力气也远超常人,屠梓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把这十岁小子牢牢按住。幸而向导对付哨兵从来也不是靠力气,屠梓放出精神触丝,柔柔缠住凌俊后颈,继而潜入他的意识层,按部就班地疏导他爆发的力量和扑灭不安造成的少量情绪黑斑。
哨兵觉醒期间向导的引导非常重要,除了疏导力量避免造成暗伤之外,要是觉醒初期意识层便留有情绪黑斑,哨兵的精神世界就会习惯黑斑的存在,以后对于黑斑的自愈和免疫能力都会比较弱。
是以,屠梓暂时抛下其他问题,专心替凌俊护航。直到凌俊完全停止挣扎,而屠梓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的“汪!”,他就知道大功告成。
一只毛茸茸的哈士奇幼崽仰起头,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屠梓。
刚觉醒的小哨兵本人倒是还未清醒。
“好了,”怕其他看不见精神体的孩子害怕,也不想用襟章让他们奇怪为什么突然多了一只奶狗,屠梓并没有多理会那只迷你二哈,“凌俊没事了,哥哥带你们出——”
屠梓一站起来,就感受到突如其来的震动。
“……”
……余震!
一场余震所造成的伤害有多大,很多时候并不单受它本身的强度影响,更与它发生的时间,和当时救灾的进度息息相关。
拼尽胸中最后一口气,浪涯护着伤者从废墟下扑出。在他通过断壁下的同时,千斤顶移位,水泥墙彻底失去支撑,直直塌下。
千钧一发之间,浪涯抱着人逃了出来,扑到外面地上时,裤管还被断壁一角压住——只差之毫厘,没有压到腿。
“茵茵!”
男人抱着儿子扑过来,拉起老婆抱住。
“你没事实在太好了……”一家团聚,三个人都哭了。
余震在不知不觉间又已平复,浪涯惊魂未定,喘着气,一手就把男人从老婆肩膀上扳起来。
“那个把千斤顶给你的人呢!”
“我、我不知道……”男人愕然,“我只顾着回来救人,根本就——”
抓着男人肩膀的手青筋暴现,浪涯追问:“你是在哪里遇到他的?”
“矿场!旧矿场!”
松开男人,浪涯全速往旧矿场跑去。
然而,当浪涯跑到旧矿场时,那里已经完全没有人气。
几个矿洞口全部崩塌,与四周山石融为一体,仿似从来没被打开过。唯一证明曾经有人进入的,只有一些毁坏的木条、金属废材……还有压在碎石堆下面的黑色背包,和一根绑在铁柱上的绳子。
浪涯眼冒血丝,徒手就开始挖石。双手红肿破损,挖出来的背包却只是一个背包,拉出来的绳子也是断绳,人并不在碎石下面。
对着背包断绳,浪涯一时茫然,他不知道该庆幸屠梓并没有被埋在此处,还是该为屠梓可能在崩塌的洞里更深入的地方而恐惧,毕竟这两个可能性,其实一般的有死无生。
跌跌撞撞地重新站起,浪涯并没有别的主意,他只知道他得继续挖,否则屠梓便真的没有了最后一丝生存的可能。
及后跟来的镇民看见他一个人徒手掘山,都于心不忍。在他们看来,不论是谁,埋在崩塌的矿洞下面,怕是也已经没了命。
正当气氛死寂,只余浪涯一个人挖石头的声音时,旧矿场又赶来了几个人。
方才拿来千斤顶的男人,带着几个从别处灾场镇民过来,几个人神情焦急,照面就要找浪涯。
“新街那边也塌了不少房子,很多人被压住了,我们抬不起那些大梁。”来的几个都是有亲人被困的人,自是万分着急,只想让浪涯马上跟他们去救人。
浪涯头也不抬:“我朋友还在这下面。”
新来的人们这才知道浪涯在挖什么,那男人看一眼崩得一塌糊涂的矿山,犹豫再三,还是说了:“你这样挖下去,也……不如先跟我们去救人,大家再帮你找一下能不能弄来一辆挖掘机来这边……”
“——你是想说他已经没救了,我挖也是白挖。”丢下手上的石头,浪涯打断男人支支吾吾的话语,声如冰渣。
男人沉默,又伸手想拍拍浪涯肩头:“节哀——”
“啪”一声,浪涯一挥拍开男人的手,继续说道:“如果我刚才也告诉你,你老婆没救了,让你节哀,如何?”
“这……”男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想说“这不一样”,因为浪涯是真的能把他老婆救出来,这矿洞埋着的人则已回天乏术。但这么一来他同时又想起自己的老婆正是这个人拼上性命旧回来的,顿时又矮了几分,说不出话。
后面跟着他来的人听到对话,知道浪涯大致是不肯跟他们走,顿时彷徨,其中一个老妇人还“噗通”就跪倒在地上,大声哭喊:“这位大哥,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啊!求求你!”
浪涯双拳紧握,死瞪着这个老妇,胸膛起伏,目眦尽裂。
场面一时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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