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双双沉默下来。
良久。
纪柏纶道:“在我身边有压力吗?”
叶眉点点头,补充道:“作为妻子的话,是这样。”
她停下了脚步,转向纪柏纶,道:“说实话,有时候我还挺心疼你。”
纪柏纶略显狼狈地避开视线,嘴上却道:“叶秘书,注意你的言行。”
叶眉一笑,无所畏惧,道:“纪柏纶。”
纪柏纶不得不重新看向叶眉。
叶眉眼底含着柔软的碎光,真心道:“放过你自己吧,以后的路,比你想象中还要广阔。”
纪柏纶看着在今天尤为明艳的叶眉,不知为何,心里忽然难受得厉害。
叶眉尝试性地伸手抱住了纪柏纶。
她感觉到纪柏纶由抗拒逐渐放松后,一手轻抚着男人的脑后,如同安抚一个迷失的大男孩:
“别再那样对纪年了……你对他,对你自己,都太残忍了些……”
“或许是仇恨支撑你走到今天,但你也一直在用仇恨束缚自己,希望你终有一天能看明白,生命中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抱歉,只能陪你走到这儿了。”
***
纪柏纶走出婚礼现场时,日光白花花地洒在地面上。
他本要叫司机来接,但现在却不想见任何人,于是作罢,找了附近的公园,在长椅上坐下,独自思考人生。
纪柏纶想了许久,回顾这半生,细数自己获得过什么,失去过什么。
获得过的东西却已经记忆模糊,失去过的那些,还梗在心间隐隐作痛。
纪柏纶只觉得遗憾,或许还有些后悔。
加上心爱的女人今天结婚,他不禁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寂寞之感。
男人悲从中来,趁着四下无人,默默红了眼眶。
可就在纪柏纶忍不住要失声痛哭时,一道恹淡的声音突然响起:
“大叔,你在哭吗?”
“!!!!!”
纪柏纶倏地止住眼泪,立即抬头,就见陆西站在眼前,正微微歪着头地打量他。
纪柏纶连忙侧转过身,抽出方巾擦了擦眼睛,看表情有些羞恼。
纪柏纶声音沉沉,语气不悦道:“你怎么在这儿?”
“比赛。”陆西示意了一下街对面的体育馆后,注意力再次集中到纪柏纶脸上,实在觉得罕见,便揪着纪柏纶不放,道,“哭什么?”
“……”
纪柏纶忽然觉得陆西有点讨嫌了。
纪柏纶知道没法否认哭过的事实,皱起眉,道:“不关你的事,忙自己的去。”
可陆西非但没有去忙自己的,反而自说自话地坐到了长椅上,跟纪柏纶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陆西双手插在卫衣兜里,偏着脸,眼神直白地打量纪柏纶,丧厌的神色里带着点若有所思的意思。
纪柏纶没去看陆西,但被身旁的眼神搅得一阵不自在,他一手撑着膝盖摩挲了一下,决定自己先走。
正当纪柏纶要站起身时,陆西突然道:“是因为你那个老铁今天结婚吗?”
纪柏纶起身失败:“…………”
陆西也是刚刚才想到,纪年曾无意间提起,纪柏纶的女秘书近期结婚。
陆西看纪柏纶和他秘书整天形影不离的,觉得这两人关系挺铁的。
年轻女秘书结婚,老总却在外面偷偷地抹眼泪。
想想也知道纪柏纶此刻是什么心情。
陆西垂下视线看着自己的鞋,漫不经心道:“怎么?”
“感动哭了?”
“是不是有种嫁女儿的心情?”
“…………”纪柏纶晕眩,一把扶住了长椅的扶手。
有点气人。
缓了好半天,纪柏纶沉声道:“别瞎猜。”
“那是为什么?”陆西不解。
纪柏纶拧起眉,瞥了陆西一眼,道:“你知道那么清楚做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别多嘴。”
陆西却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大叔你好像没什么朋友的样子,但很多事,说出来会比较好。”
纪柏纶:“…………”
陆西看向前方,云淡风轻道:“我不会说出去。”
或许是一个人撑得太久,渴望得到理解,又或许是陆西的气质中自带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纪柏纶居然动摇了。
男人决定任性一回,如果不对陆西说,他似乎也找不到人倾诉。
纪柏纶坐在长椅上,身体前倾,双手捂着脸搓了搓,安静了一会儿,才道:“只是突然间意识到……我除了钱,一无所有。”
“…………”
陆西看向纪柏纶,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恹淡地“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话说,他也好想有这种烦恼。
“一个人站在高处时,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最想要的,其实已经找不回来了……”纪柏纶声音越来越低,趋向于自言自语,道,“但又回不了头……”
纪柏始终捂着脸,让人看不清表情。
陆西则百无聊赖地环顾公园四周的景色。
过了好一会儿,纪柏纶渐渐稳定下来,情绪也恢复了正常。
他低下头,掸了掸名贵西裤上的褶皱,眉目沉稳,淡声道:“帮我告诉纪年,他以后可以做他任何想做的事,我不会再干涉。”
陆西看向纪柏纶,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谈起纪年,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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