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被林知非一问,阿城便软到跪地,涕泗横流:“郎君恕罪!原是走到林荫小道处,小郎君不知看到什么,便命奴速来禀告郎君。”
他声音嘶哑:“小郎君只说情况不对。奴拙眼看去,约莫能瞧见个不大的黑影,似个孩子模样。”
林知非沉思:“孩子?”
他本就一心二用,分了一缕心思关注林璇,自然知晓在林璇之前离席的只有卫恒。
林知非神色更冷,卫王如今已经中年,却子嗣不丰,卫恒作为卫王独子,却又因王后而不得待见。
但卫恒到底是卫王唯一血脉,若他在去封地途中丧生,卫王便无继嗣。
倘若沦落到那般境地,着实会使人心动荡。
林知非想起林璇,便感叹老天对其不公,才致使自己唯一的孩子,几次三番陷入险境。
他压住情绪道:“先遣人到小郎君说的地方找找,明日一早再去禀告王上,便言殿下同小郎君都被歹人所掳。”
林知非身后那个不起眼的仆从应了一声,手脚灵活敏捷的离开。
阿城只觉得郎君好似一点也不担心小郎君,便哭着道:“郎君为何不今日上报王上,若是明日再报,小郎君若有个好歹……呸!”
“啪!”他打了自己一巴掌,又急忙啐了自己一口:“小郎君聪慧绝伦,又有大福,定是能够毫发无损的归来。”
林知非心知他护住心切,倒难得得没有怪罪他无礼:“你照我吩咐的做便是。”
如今正是洗尘宴让人热闹之时,加之王上又是初来乍到,若此时去禀,王上不仅会置之不理,还会觉得被伤了面子,从而迁怒禀告之人。
林知非并不惧被迁怒,只是此时去禀,王上也会把此事压到明日处理。与其出力不讨好,还不如明日再报。
偏阿城道:“若是夫人问起?”
林知非哽了一下:“夫人问起你便让她来找我。”
他说完,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又让阿城带着自己去林荫小道查看,然后才从那绕回家中。
还未到宴席歌舞完毕,王后许姝早早回到宫中,沐浴之后,慵懒地躺到榻上,任由婢女用上的好膏子按揉身体。
兰心匆匆进来,跪地行礼:“王后娘娘,婢子有要事禀告。”
许姝直起身,轻轻摆手后,屋内几个婢女皆行礼退下。
她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汤:“可是事情已经办妥了?”
“事情是办成了,可是却出了点小岔子……”
许姝放下瓷杯,杯子与桌子相碰,发出了轻微响声。
兰心面色一白,立即伏地:“禀王后,他们办事时,不知道那林祭酒家的小郎君为何在那处,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便把那林小郎君一同给绑了。”
许姝垂目,温柔的面庞似乎没有动怒一般:“林祭酒?本宫记得,那林祭酒只有一个独子?”
兰心摸不清许姝在想什么,她心里打颤,试探问道:“眼下那小郎君还未醒,可要将她送……”
“彭!”话未说完,尚且微烫稍黏的茶汤劈头盖脸地浇了她一身。
名贵的瓷杯砸到兰心额上,碎裂后划破了她的皮肤。
血迹伴着茶汤,黏黏糊糊的。
许姝嫌恶的看了一眼:“蠢笨如猪,险些坏本宫大事!”
兰心磕头,颤声求饶:“娘娘恕罪,奴婢越俎代庖,蠢笨如斯,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
许姝本想发作,但想到此处乃是黎郡守府邸,便得不得压下心里的怒意,只面上显现狠厉的冷笑:“既然多抓了,便将错就错,一并杀了便是!”
不过个把孩子罢了,杀了就杀了,谁又能断定是她命人做的呢?
许姝握拳,涂了鲜艳花汁的指甲陷入手心。
至于那卫恒,要怪便只能怪他的母亲,当初挡了她的路,抢了本来属于她的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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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鸡唱响天下白。
天才刚刚亮,林知非的人迅速来报:“禀郎君,在黎城群内,属下未能寻到小郎君踪迹。”
林知非怒道:“继续找,找不到便不要回来!”
仆从恭敬退下:“遵郎君之命!”
秦氏本就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她抓住林知非袖子:“上天如此不公,让我儿几番生死。难不成从你我让她扮上男装开始,便已铸成大错?不若你辞去职位,同我带着璇儿一同隐居山林,不问世事。”
林知非心里动摇,却知此事压根不可能。
他扶着秦氏坐下,叹气:“夫人想法虽好,只是乱世之中何处能安稳?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就算退居山林,山中强人恶盗夺财害命。何况你我身后还有人虎视眈眈,若是无一点自保之力,介时只能连带着璇儿一起身首异处。”
秦氏心里想不出两全的法子,只能按下心里的难受,不再给林知非添乱。
“夫君去官邸觐见王上,妾本女子,深居内宅,目光鄙薄,大事便听夫君的。”
林知非心里着急,急忙颔首后,便让人准备去黎郡守府邸觐见卫王。
此时,阳光透过木板间的缝隙,恰好照在了林璇脸上,她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极破旧的屋子,在昏暗的光线中她只能看个大概。
浑身酸痛,像是赶了几天几夜的路一样。
林璇压制想要冲出嘴的痛呼,视线停留在旁边的卫恒身上,心里到底是有些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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