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冰心挠了挠鼻子:“上来看看怎么了?干嘛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楼上凉,你穿得太少了。”胡煜把贺冰心揽进怀里,又挑眉看了一眼薛凤。
薛凤立刻僵硬地跟贺冰心打了声招呼:“那我先下楼了,贺老师。”
直到进了家门,贺冰心都觉得胡煜兴致不太高,他稍微想了想,恍然想到生日对于胡煜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太好的日子。
胡煜刚出生的时候生母就去世了,而且看样子在他家里,父姓才是外姓,胡煜的身世注定了他在生日这一天没什么快乐可言。
这几天一直是晴天,偏偏今天到了傍晚天气阴沉了起来,空气湿哒哒的,院子里的鹅掌楸原本叶子就落了不少,现在剩下的也都无精打采的,在潮湿的冷风中瑟瑟发抖。
贺冰心本来就不是太擅长沟通,更不知道怎么开解别人,吃过饭之后看胡煜拿着笔记本进了书房,就没打扰他,一个人进了厨房。
胡煜的心情是真的不太好。
小时候,别的小朋友都过生日。闻涛十二岁的时候,家里几乎请来了锦州的所有名门,还开了三天的流水宴。
可是他不一样。他的生日就是身份证上的一串数字。
他记得有一次他问了父亲为什么自己不能过生日,为什么不能吃生日蛋糕。
当天晚上父母的房间里就传来了摔摔打打的声音。
那时候还不讲究隔音什么的,闻家的大宅院还基本保留着最早的建筑结构,其中的一个坏处就是一个厢房里折腾,其他厢房都能听个七零八落。
胡煜极少听见父亲那样对母亲大声说话:“他就是个孩子,孩子过个生日,又不叫你给他办大事,吃口蛋糕怎么了?”
那时候母亲还年轻,哭起来声音尖尖的:“他配吗?我问你他配吗?你们俩!你们俩一起害了我妹妹!害了我们家!”
男人的声音一下就矮了:“他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别跟他计较。”
“什么都不懂?你看看他那个模样儿,有一丁点儿像我吗?”女人呜呜地哭,哭声像是闹鬼一样在宅院里不停地荡,“那孩子心眼儿里知道,他一点儿也不想像我!他心眼儿里不定怎么恨我呢!”
当时胡煜非常不明白母亲在说什么,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恨她。
他想冲进东厢跟她解释,可是他又不敢。
父亲轻轻咳了两声:“小芍儿都没了,孩子还小,你要怨就怨我吧。”
“你怎么敢提她啊!你怎么敢……”母亲几乎是尖叫了起来,胡煜把耳朵捂住了。
没出半个月,他就被送出了家门,到了那个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才能到的地方。
他当时就想,他再也不要吃蛋糕了。
胡煜对着笔记本屏幕出神,突然闻见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糊味,外面突然叮咣地响起来。
他稍微反应了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就往厨房跑,正好看见两尺高的火从锅里腾出来,火龙似的。
贺冰心正从地上捡锅盖,手忙脚乱地要去捂那火。
胡煜的心都要给他吓停了,一把把他拽到自己身后,把气灶阀门拧上了,随手拿了块手巾罩在了锅里。
看到火灭了,胡煜赶紧回头检查贺冰心,拽着他往水池走,声音都哆嗦了:“烫着没有?”
贺冰心刚才被火燎了一下,脸上黑了一大块,头发也焦了一小绺,看起来是挺吓人的,但没真烫着。
他也被胡煜吓了一跳,感觉自己闯祸了,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事儿。”
胡煜仔仔细细地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边,确定的确是没伤到皮肉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心里忍不住地自责,既然他知道了今天自己过生日,干嘛不能陪着他玩一会儿呢?肯定是自己让他多想了,一个没看住人就进了厨房。
胡煜一边拿纸巾沾湿了给他擦脸上的灰,一边压着无奈问:“晚上没吃饱?想吃什么怎么不跟我说呢?不是说不让你自己用厨房吗?”
贺冰心也没想弄这么大动静,努力跟胡煜解释:“我想给你做芝麻糖,然后按照菜谱里把糖放到锅里融化,就……”
“就?”胡煜心疼地把他一小绺烧焦的头发剪下来,攥在手心里。
贺冰心简直无地自容,干巴巴地说:“就着火了。”
胡煜哭笑不得地看着地上的三大包芝麻,揉了揉贺冰心的头发:“我跟你一起做,好不好?”
做芝麻糖不像做实验,贺冰心实在是缺乏天赋。
说是两个人一起做,其实也就是贺冰心捧着碗,胡煜让他往锅里倒芝麻,他就乖乖往里倒,跟他俩一起洗碗异曲同工。
雨渐渐下起来了,不是那种电闪雷鸣的疾风骤雨,而是淅淅沥沥如同轻语一样的秋雨。
空气里逐渐弥漫起熟芝麻的温暖香甜,配着窗外温和的雨声,让人莫名地有安全感。
贺冰心探着头,看胡煜把锅里凝固成块的糖扣在糯米纸上,小声嘟囔:“你怎么什么吃的都会做?”
他的头发全扎起来了,一低头就露出后颈优美的弧线,他的耳廓白生生的,贴着几缕碎发,有点孩子气。
胡煜心中的阴霾已经散了大半,笑着解释:“原先在国外的时候,一个人生活,就学了一点做饭。”
贺冰心心里嘀咕,我在国外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生活,没好意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