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拿过勺子,吃起小馄饨。
柴立国打完电话,往这边瞅了眼,眼神毒辣,堪比火眼金睛,看出气氛不对:“淮宝,你和小薛认识啊?”
童淮噎了下,终于没在四十二度没空调的店里撑下去,摘下口罩,一张脸闷得红红的,喘了口气:“……同学。叔,求你件事,从现在起别这么叫我了。”
淮宝?
薛庭要笑不笑地支着肘,多瞅了童淮几眼。
柴立国知道童淮小脾气多,不跟他计较,又煮了碗小馄饨:“辛苦一大早了还没吃,趁现在不忙,和你朋友吃早饭吧。”
“他不是我朋友,只是同学。”童淮领地意识清晰,对各个专有名词非常在意,认真强调。
柴立国一副“哦哦哦好好好”的敷衍模样,记得小少爷不吃葱,煮好了亲自端过来搁桌上:“吃吧,别给饿坏了。”
童淮确实饿了,但不乐意跟薛庭坐一桌,准备挪个地儿。
薛庭散漫地搅了搅碗里的小馄饨,嗓音有点懒:“坐下吧,不嫌你。”
他家里条件不好,举手投足倒有种说不出的优雅气质,一碗六块钱的小馄饨,在他手里像是碗六万块的燕窝鲍鱼。
童淮本来要走,一听这话,气得一屁股坐下来:“谁嫌谁啊。”
薛庭眼皮都没掀一下,不跟他计较。
小餐馆只有几个风扇,童淮早热坏了,这里正好在风口下,一坐下来就不想挪动了。
柴记餐馆的虾仁小馄饨在这片颇有名气,虾仁颗颗饱满有弹性,鸡汤鲜香,无论寒冬酷暑,都有人来捧场。
馄饨冒着热气,薛庭一口一个安静吃着,居然没多问。
他不问,童淮反而更不自在,捏着勺子又松开,反复好几下,最后烦躁地扔开勺子:“……你别说出去。”
薛庭选的是理科,开学了他们都还是三班的。
这要是被传出去,面子就丢大了。
薛庭刚才反应很快,认出童淮的瞬间,为了防止尴尬和麻烦,就准备当不认识童淮了,见他主动开口,勉强掀起眼皮。
这小卷毛总是没事找事,他刚转学来时满腔烦心事,没怎么仔细看过他。
现在坐得近了,才发觉童淮长得很不错,精雕细琢,雾气蒸腾着张白里透红的脸,长眼睫忽闪忽闪的,溢满了难为情。
还挺可爱。
“……我家里条件不好。”
薛庭盯着人看时,深邃乌黑的双眼没什么波动,藏在名为“平易近人”表皮下的淡漠一层层浸出来,看得人很有压力。童淮没来由一慌,脑子里闪过俞问的馊主意,瞎掰飙戏:“我爸老是不回家,下学期的学费没着落,来打工赚学费。”
敬爱的爸爸,对不起。
哐哐哐。
薛庭静默片刻:“没必要跟我说。”
什么态度!
童淮本来是瞎编,听到这话,觉得这人真是毫无同情心。
他饿极了,不想再搭理薛庭,闷头吃东西。
薛庭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等着柴立国把打包那份送来的间隙,瞄着童淮的发顶若有所思。
家境不好啊……那还挺阳光乐观。
眼神清清亮亮的,没有一丝被穷困波折的生活沾染上的阴霾。
等薛庭走了,童淮才抬起头,担心他回头就给班里人说这事。
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童淮吃着吃着就有点难以下咽,掏出手机,有事没事看两眼,生怕下一秒就有同学发来亲切问候。
假期里班级群里很热闹,“高一三班终于有个微信群”充斥着大家分享的暑假生活和叽叽喳喳的闲话,童淮被@了好几回,点进去一看,赵苟和其他人在喊他出来开黑。
出于心虚,童淮先往上翻了翻,没看到薛庭发言,心里松了口气。
话都说出去了,再收回就不太可能了。
童淮没心情玩游戏,去找俞问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一条梦想当海王的鱼:……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还真给他这么讲了啊
-不卷很直:想死可以直说
-一条梦想当海王的鱼:[拇指]我的意思是你真他妈机智,不愧是我兄弟
-一条梦想当海王的鱼:他不是得罪你了吗,你就装个逼,找个好机会让他知道你很有钱,小说里都这么写,一定要找个机会,无形中透露你贼他妈有钱
-不卷很直:你好像醉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一条梦想当海王的鱼:那你说咋办,被他拆穿不会很尴尬吗,好好计划计划,自行暴露,占据主导权
……好像有道理。
童淮人生第一次经历这种操蛋事,客人走了七七八八,他还在边吃边玩手机,一碗馄饨给他搅成馄饨汤,被风扇吹得冰凉。
吃饭不专心也是个坏毛病,童敬远很少有机会和他一桌吃饭,陈阿姨又心软管不了。
柴立国看得摇头,把那碗没法吃了的馄饨汤端走:“发什么呆?”
童淮一边瞄手机一边喝了口水:“没没没,叔你不用搭理我。”
盯到下午,童敬远去开会前,想起被拉去当壮丁的儿子,打电话来慰问:“崽,没给你柴叔叔添麻烦吧?”
“有你儿子当门面,柴叔叔的生意只会蒸蒸日上。”
“嘚瑟。”童敬远给他逗笑,“打工的感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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