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时间不允许,他白天要忙工作上的事,过来往往都是晚上了。两人勉强打个照面,就轮到纪有初回去洗漱休整。
纪有初几天假期过了后,情况又正好相反,他白天多抽时间来医院,她则是晚上跟他换班,整夜都陪着诺宝。
不过再怎么时间交错,真想在一起谈话的话也不是不行。纪有初承认自己是有意躲着他,生怕他突然提出那些她不想听的话题。
比方说……孩子的归属问题。
他家世显赫,人脉深厚,百川又有一支堪称豪华的法律团队,如果他要跟她争孩子的抚养权,她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的。
纪有初长长叹了口气:“欧阳,不瞒你说,我是真的挺怕的,怕有一天他会把诺宝带走,所以我总躲着他,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但问题总会有解决的那一天啊。万一你觉得现在是拖着,钟屿却觉得这是在给他时间准备,到时候直接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你要怎么办?”
纪有初一怔,她根本没想到这一点。
“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跟你争孩子的抚养权。”欧阳宜给了纪有初一巴掌,又立刻给她塞了一颗糖:“我最近听到他不少事,所以觉得他应该不会这么无情。”
欧阳宜在报业集团任职,虽然现在是网络传媒的时代,他们这一行已是夕阳产业,但集团里的一些老人还是掌握着不少资源,确实是容易听到一些普通人听不到的事。
纪有初一把抓住她肩,生怕她要跑一样:“什么事?”
“钟屿有个大伯,这事你应该知道的吧,他在集团里的股份比他爸爸还要多。他结婚之后很多年都没有孩子,就把才只有几岁的钟屿给过继了回来。”
“原本他是打算把孩子当继承人培养的,可是没过几年,他太太居然怀孕了,生了一个女儿后,就又把他送回了原来家里。”
虽然说豪门事多,但这种事情也不算是他们专属。给没孩子的兄弟过继一个孩子,这事在普通人家也不算少见,可是这事奇葩就奇葩在他们家居然还退货了?
那么小的孩子突然被送去一个陌生的环境,心里肯定是很恐惧,更别说还要时刻面对一个并没真心对待他的伯伯婶婶。
他可能有很长时间都在试探里生活,需要仰人鼻息讨好着,而不是被无条件地爱着。可是他还没做到让他们接受,就被一个孩子的意外到来给打乱了节奏。
纪有初拧眉道:“怪不得大家都说他基本上天天住在酒店,如果跟父母关系很好的话,谁不想离他们越近越好呢?”
欧阳宜拼命点头:“肯定是跟大伯这边没培养出感情,又对自己父母有怨言,所以才哪里都不愿意去。要我我也不乐意啊,我本来小少爷当得好好的,结果你们把我当东西似的推来让去!”
纪有初明白过来:“所以你才觉得钟屿对孩子离开妈妈这件事,肯定是很反感的,因为不想让诺宝重蹈覆辙是不是?”
欧阳宜反问:“难道不是?”
纪有初并不敢太早下决断,毕竟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擅长做自己都不喜欢做的事。她刚准备回答,突然有人敲门。
钟屿推门进来。他还穿着板正的西装,头发纹丝不乱,身后跟着帮忙拿大衣的杨志斌,俨然一副要开展什么商业谈判的架势。
欧阳宜一直怵他,立刻起身去拿自己衣服:“东西我都给你带来了,我先回去啦!”说完就一阵小跑离开了。
“……”纪有初看着她身影哑然失笑,听到对面钟屿问:“诺宝呢?”
纪有初:“隔壁病区来了个小孩儿,他过去玩了。”
医院里暖气大,钟屿脱了西服外套,又松了袖扣,把袖子给挽了起来。他方才给人的巨大压迫感,至此才终于减轻不少。
钟屿:“有人跟着吗?”
纪有初:“嗯,有nanny。”
钟屿还在整理袖口:“那我去看看。”
他一往外走,杨志斌就往里走。他拎着给纪有初带的晚饭,嘻嘻哈哈地跟她介绍道:“纪女士,今晚的菜可太好了——”
纪有初不好意思打断他,向着钟屿追过去:“我跟你一起吧。”她不由自主地理了理长发:“顺便有点事要跟你说。”
钟屿心里把她的话来回过了两遍,这才朝她看过去,脸上是淡淡的不解。
这个女人,在过去数天里,都当他是洪水猛兽。别说是跟他主动开口了,即便是见面打招呼,她的声音也是含在嗓子眼的。
所以,有什么事值得她这么大动干戈地追上他?
这些天以来,两人刻意避开的话题,看来确实是到了无处可避的地步了。钟屿迅速思考起该如何应对,就见纪有初在一脸严肃里抱起两手。
“你以后别给他吃那么多糖了。”
钟屿:“……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对啊。小孩子不懂得克制,你每天都给他补满零食,他每天都会想着怎么吃完。小孩子不能这么惯着的,虽然我知道这很难做到。”
毕竟像诺宝这么可爱的小朋友,只要他稍微皱一皱眉,或是拿无辜的大眼睛盯着你,你就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而钟屿又恰恰是足够强大到可以满足所有幻想的人。他自己都从来不知道压抑为何物,能同意纪有初的这番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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