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经历千帆、尝过生活中种种酸苦的现在的她还有这种想法,那真是太愚蠢了。
欧阳宜倒还像是不信的样子,两手拍到她脸上搓了搓,说:“千万别说得这么果断,女人都是傻子,你能为他疯狂一次,就还能为他疯狂第二次。”
“……”纪有初被搓得嘴都撅起来,含糊威胁:“欧阳宜!”
欧阳宜满不在乎地一耸肩:“干嘛,是不是被我戳到软肋啦?”
纪有初将她一把推开,往她手背上狠狠拍了下:“你擦过手了吗,弄得我一脸都是油!”
欧阳宜吐吐舌,缩回手往身上擦了擦:“对不起啦。”
*
纪有初不想留诺宝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医院,让欧阳宜先回去后,自己凑合在走廊座椅上歪了一夜。
大概是睡觉的姿势不是很舒服,她一个接着一个的做梦。
先是梦见自己例假不来,之后是扔在地上的验孕棒有两条杠。好不容易选择要把孩子生下来了,医生却用冷冰冰地语气跟她说唐筛不过——
纪有初一下子惊醒过来,靠在冰冷墙壁上深重呼吸。虽然此刻已经彻底醒了过来,但刚刚梦里压迫的气氛还是让她久久无法平复。
没生过孩子的人可能不会懂,那种孕育希望时突然被告知希望可能破灭后的恐惧,会让一个母亲有多绝望。
接到电话的那天上午,正坐在办公室里的纪有初甚至直接就哭了。
纪有初此刻揉了揉眉心,知道自己是被诺宝出事吓得想起了往事,深呼吸着又再坐了一会儿才站起来,也因此看见从她背后滑落到地上的一件衣服。
是黑色的男士西服,质地又轻又软,绝对不是便宜货。
谁的?
纪有初狐疑中拿着衣服往病房里走,意外发现钟屿居然又来了。他没穿外套,两手插在兜里,向阳站着,被清早微弱的阳光镀上一层沙金色的边缘。
听见声音,他转身过来,看到纪有初的时候,没多意外地向着她点了点头。
纪有初倒是怔了怔,将手里外套递过去,抿了抿唇才说道:“谢谢你的外套。”
钟屿没接,眼神里略带疑惑地看向她。恰好杨志斌这时候带着几个医生进来,笑着说:“老板,东西我买来了,还跟医生聊了聊,他们说纪诺宝宝挺好的,一会儿就能去普通病房。”
看到纪有初跟她手上的衣服,他连忙接过来:“你醒啦,纪女士,刚刚我看见你躺椅子上睡着了,就给你披了我的外套。医院里空调虽然开得大,但你穿这么单薄还是容易着凉的。”
“……”纪有初几乎脸上一热,乱扫的视线这才看到一边架子上明明挂着钟屿的外套,自己刚刚怎么就又想当然了呢?
“谢谢啊。”她向着杨志斌点了点头。
还好钟屿突然的声音没让她的尴尬维系太久:“想不想进去看看他?”钟屿从医生们手里接过无菌服,又分外给她拿了件。
纪有初立刻就把刚刚的事抛之脑后:“当然!”
诺宝较昨晚看起来真的好多了,脸上有了血色也就有了生气,好像下一秒就能蹦起来,嘿嘿笑着抱住纪有初,说他不过就是装病。
他原本睡得正香,小眼睛闭得紧紧的,眼珠一直不停在转。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纪有初他们进入的动静打搅了,突然就把眼睛睁开来,直直望着面前注视他的人。
纪有初又惊又喜,忍不住要去抓他的手,看到他手上还黏着针头,又心疼地把手缩回来,声音是不同寻常的柔软:“诺宝,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诺宝向着她慢慢眨了眨眼,很小声地说了四个字:“妈妈难受。”
单身母亲带孩子不易,纪有初自认又是个软弱的人,她怕自己没办法控制情绪,从来都不教诺宝“疼”这个字。
是以诺宝每次打针摔跤,再怎么疼的时候也只会说“难受”。
纪有初又忍不住眼睛胀痛,知道诺宝现在一定很不好受。手术中的麻药药效已过,他现在浑身上下指不定有多疼,可他只能巴巴地说一句“难受”。
钟屿在后面看出纪有初又要流泪,忍不住皱了皱眉。
原本昨晚第一次看她,她哪怕再过狼狈,还是有几分镇定自若的样子,可后面再次见到,她不是在哭就是准备要哭。
刚刚进来之前,医生已经告诫过他们为了避免引起纪诺紧张,一定要控制好自己情绪,她那时候明明答应得好好的。
纪有初正想着怎么不让眼泪掉出来,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下。她扭头看过去,钟屿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的同时,挡在她面前。
居然是一块男士手帕。
纪有初轻轻捏了捏,带着几分感谢地向他点了点头,钟屿则还以眨眼。她退到病床后面,很小心地擦了擦眼角。
“妈妈!”诺宝喊她,语气弱弱的。
圆圆小脸上的表情也是很害怕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洗过似的,扑闪扑闪地盯着面前陌生的钟屿看,又赶紧紧张地喊了声:“妈妈!”
“哎!妈妈在的。”纪有初赶紧走回原位,中途跟钟屿迅速交换了眼神。
病房里突然冒出这么个男人,纪有初肯定是要跟诺宝介绍的。可是她现在心里实在乱糟糟的,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跟孩子说。
喊叔叔吧,钟屿会拆穿她吗?喊爸爸吧,诺宝肯定会被吓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