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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家人不愿让她下嫁侯府庶子,甚至还把她锁在了府内,是表妹楚莞坚定的站在自己身边,偷偷为她们二人传情送信。
    当时杨芙想着熬到成婚便好了,谁知婚后却是这番模样。
    杨芙强忍着没让眼泪坠下,只怔怔望着帐顶花纹,轻柔的嗓音带了丝沙哑:“江砚,你怎么羞辱冷落我都好,但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长兄。”
    “我帮你们家的还少吗?”江砚瞬时冷下脸:“当初抄家,是我去找人求情才保住了你哥哥的性命。现在你哥哥又被流放,如果不是我去说项,你以为你那嫂子和侄儿还能在这京城住着?我还要怎么帮他?雇顶轿子把他抬到琼州吗?”
    被这一连串的质问顶的杨芙说不出话,噎半晌才带着哭腔道:“那……你总要让我见他一面。”
    江砚神色突然温柔几分:“这事儿倒不难,我有法子。”
    杨芙咬着唇,不敢置信地看了丈夫一眼,自从母家零落后,他张口闭口都是让自己和那边儿断绝关系,今儿怎么一反常态?
    也许,是因为他在今天想到了初遇时的场景,所以格外温柔吧?杨芙莹润清透的面庞怔了怔,在红烛的映衬下,愈发撩人。
    “明儿是上元节,圣上要在不夜楼放烟火。”江砚伸手搂住妻子的纤腰:“我要侍驾,酉时方回,你在家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灯市好吗?”
    杨芙咬着唇没说话,她并不喜欢烟火,也不喜欢花灯。
    小时候她调皮,举着镂空的桃子灯笼在檐下奔跑,结果被台阶绊了一跤,灯笼里的火星飞溅到袖上,她被烫得直哭。好在庐陵王来找长兄时恰巧撞见,帮她扑灭了火光,但那身鹅黄色的细褶长裙却被火烧出窟窿。
    从此后,每遇到火星她都躲在府中,只那一次,被姐妹们强拉出去,在万千灯火里恰巧撞见了他。他的眼睛比星星还耀眼,让她忘记了害怕。
    从那之后,杨芙开始觉得,上元节也许是个很好很好的日子。
    “你……要和我一起出去吗?”
    杨芙透亮的眼眸里藏着薄如蝉翼的期待。
    江砚轻轻刮她鼻头:“你是我的发妻,上元节又是我们初见的日子,当然要和你过啊!“
    指尖的温度从鼻尖迅速渗到心头,久违的温存让杨芙一阵心酸,她强忍住泪意点点头。
    经历了再多的坎坷世事,在江砚面前,她还是那个爱哭鬼。
    “说好了。”江砚的语气如春风般温柔:“明晚你莫要出去,我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他找不到自己会着急吗?
    靖国公府被抄后,他立时把自己安置到郊区的庄子里,大半年都没来看一眼。即使风头过去,她回到了侯府,他一个月也踏足不了几次院子。
    但她依然仰头期待道:“好,我等你回来。”
    上元节是全京城的盛事。国公府和不夜楼相距不过一里,从酉时二刻,便能听到烟火声从远处的天幕传来。
    花霁搬了个脚杌,正站在廊檐下看灯,望见杨芙穿件玉色的水纬披风走过来,真如九天仙子般娇慵,便笑道:“这烟火和姑娘一比,都黯淡了不少呢。”
    杨芙正要说话,忽听烟火轰隆一声在屋檐上炸开,烟火如星子般齐齐坠落,她紧紧披风,没来由一阵心悸:“这园子里别的人呢?少爷怎么还没来?”
    花霁左右看看,才惊觉诺大的院子里只有她们两人,定定神方道:“方才柳妈妈跑来叫他们去看烟火了,少爷……也许正往家里赶呢。”
    轰——烟火在屋檐上炸开,漫天的火光被寒风吹得四下飘飞。
    一瞬间的功夫,掉落的火花已引燃宫灯纱帐,宫灯稠密,火光在刹那间连成一片。花霁望着熊熊燃烧的宫灯惊声道:“姑娘,灯笼!灯笼着了!”
    火焰如飞羽般散开,杨芙今日在额角眉梢着意贴的面花儿,此刻也被大火映得微红。
    杨芙望见这骇人的火势,下意识退后几步,风声呼啸,一盏燃烧的宫灯直坠在她面前,堵死了可以往外走的房门。
    今日是北风,火光吹进屋内,屏风和隔扇周遭的宫灯立时被引燃,房内立刻浓烟滚滚,杨芙被呛得满眼含泪,连声哭道:“爹爹,救我!”
    她的爹爹是靖国公,是帮先祖开国的将军的后代,他一定会把自己揽入坚硬有力的怀抱中,好好保护自己。
    话一喊出她才蓦然忆起,爹爹早被废了爵位圈禁,年前已病故。
    把她当掌上明珠的爹爹,再也不能出现在她身边。
    痛楚如火焰般啃噬她的心,杨芙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终于腿一软,如坠落枝头的软软花瓣般跌在大火里,浓烟熏得她满眼是泪,灼烫的剧痛堵住喉咙,连咳都咳不出。
    杨芙只觉身体越来越轻,飘到了院子的上空。
    风透过窗扇涌来,火星被吹得飘飞不断,从二门纱绢灯罩皆燃起火焰,远远望去,好似夜色中盛开的硕大的红亮花朵。
    鲜艳灼烈的满堂殷红,让人没来由想起自己当年大婚的日子。
    那是年后的初六,锣鼓鞭炮响彻京城,嫁妆整整摆了两条街,京城的人都知道,靖国公府容颜最美的幺女出嫁了,嫁给宁忠侯府的一个庶子,满京城的人都羡慕他的好运气。
    然而没过多久,这些喝彩的人们又沿街看了国公府仆役的流放典卖,唏嘘一番造化弄人又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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