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还是啼哭不止:“苍天无眼啊,我顾家满门忠烈,我就渊儿这么一个儿子,老天爷怎么就把他给收去了!”
“顾夫人节哀,莫要哭坏了身子。”叶卿嘴上安慰着,心中却有些纳闷。
顾夫人是三品诰命夫人,在京城一众贵妇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话做事自然是拿捏得好分寸的,怎么今儿个似乎一个劲儿的在她跟前卖惨?
叶卿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她不想顾砚山负伤去战场,希望萧珏能收回成命。
若真是这般,叶卿的确是有些无能为力,她虽为后,却也左右不了朝中大局。
更何况打仗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顾砚山一再坚持让萧珏出战,就是怕军心动摇。
顾夫人哭了一会儿,才哽咽着对叶卿道:“小女前些日子上大昭寺为她爹爹祈福,岂料那天有贼人入寺,小女受了惊吓,而今浑浑噩噩的,看了好些个大夫都没起色。臣妇也不敢叫她见娘娘,怕冲撞了娘娘。”
这算是解释了她为何没让顾临昭出来见叶卿。
叶卿想起那天大昭寺刺杀那和尚的妹纸,觉着那妹纸也不像是个纸糊的啊,她道:“怎不让宫里的太医看看?文竹,你拿本宫的牌子,去太医院请医正过来给顾小姐看看。”
叶卿是真怕那妹纸情绪起伏太大,出了什么事。
顾夫人一见这情况,连连摆手:“不用请太医,不用请太医!娘娘好意臣妇心领了,但是太医院医正事多如牛毛,老用我们家的事麻烦人家也不好。”
“顾夫人此言差矣,顾将军乃国之栋梁,您府上的小姐身子不利落,让太医院的人过来看看,哪算得上麻烦?”叶卿觉得顾夫人的态度有些怪怪的,不由得多打量她两眼。
顾夫人也是个吃斋念佛的,她身形偏瘦,一张脸看起来和善可亲,只不过下颚骨微高,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严苛。
感受到叶卿打量的目光,顾夫人眼神闪躲了一下,道:“臣妇请了法师上门做法,法师说小女这是被吓跑了魂,做几场法事,喊喊魂,这病也就好了。”
人家不愿,叶卿也没再强求,跟顾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萧珏那边,他同顾砚山进了书房后,顾砚山就屏退了左右的人,书房外甚至加了一倍的府兵看守,王荆和安福和守在外边。
别人的书房墙壁上都习惯挂几副名家的字画,但顾砚山书案后边,只挂了一幅山河图。
萧珏进门后,就一直盯着那副上河图看。
顾砚山道:“老臣只盼着有生之年,能替大翰收回所有疆土。”
萧珏拍了拍顾砚山的臂膀,眼中浮现出几分傲气:“朕便等着那一天了。”
君臣二人虽说是相差了几十岁,但这份君臣情谊,彼此都心知肚明。
萧珏用笔蘸了朱砂,在那副山河图上圈出几个地方,顾砚山不明所以。仔细看了看,发现正好是雁门关附近的几处称不上要塞的地方。
萧珏道:“将军带兵到了关外,切忌守住这几个地方。丢了城都无所谓,但这几处天险不能丢。”
论行军打仗,顾砚山比萧珏有资历,他看了半响道:“这并非要紧关口,死守下来,咱们军队也只会弹尽粮绝。”
萧珏听出顾砚山的犹豫,但是眼下他也解释不了,上一世,便是忽视了那几个天险,死守城池,最后导致整个雁门关门庭大开。
他如此决绝的要发动这一战,也是知晓西羌人的弱点在哪里。只要在隆冬之前守住这几处天险,哪怕西羌人打进了城,他们再往前打还是天险,易守难攻,往后也是天险,便会陷入夹击之中。
届时阻断他们的粮草供给,等雁门关外隆冬的雪一下,天寒地冻,又没了粮草,等饿个三五天大翰军再发起进攻,砍人头就跟下地理割白菜一样。
萧珏望着顾砚山:“将军若信朕,便放手一搏,按照朕所言去做。”
顾砚山神色间还是有些犹豫:“陛下,战场上变数无穷,是没有个绝对的。”
萧珏又在山河图上画了一个圈:“但朕知道,这一仗,一定会赢。”
看到萧珏划下的最后一个圈,顾砚山神色凝重起来,缓缓点了一下头。
萧珏这才坐到了书案后边的那张金丝楠木圈椅上,神情看似倦怠,却又藏着锋芒:“将军身上有伤,到了战场上,莫要逞强,你只管在幕后运筹帷幄,冲锋陷阵的事,你军中应该不缺猛将。”
“老臣谢陛下关心。”顾砚山拱手谢恩。
萧珏把那只蘸了朱砂的毛笔扔回笔筒中,兴致缺缺问了句:“顾临渊上战场吗?”
听到这句,顾砚山瞬间就跪下了:“陛下,老臣……惶恐!”
啧,似乎另有隐情?
萧珏垂下眼皮:“怎么了?”
顾砚山似乎羞于开口,痛心疾首道:“那逆子……说自己看破红尘,要去当个游僧。扬州一别之后,老臣再也没见过他,老臣也只当顾家没出个这个逆子!”
这个答案挺让萧珏意外的,他眸子眯了眯,起身拍了拍顾砚山的肩膀,没再说话。
顾砚山老泪众横,对着萧珏重重一叩首道:“老臣……愧对陛下啊!”
萧珏赶紧上前一步扶起他,“将军这是作甚?将军于朕有着救命之恩,此番出征,朕也还得仰望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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