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们很快灭掉了手中的火把,一行人躲进旁边的密林里。
没了火光确定位置,山下的箭簇放了一阵就停了下来。
高悬在夜空的圆月亮得惊人,很快他们肉眼也能看清山下的路,一群光头正摸索着往山上走。
他们手中拿着的不是僧棍,而是明晃晃的弯刀,还有举着弓箭的。
“看样子这大昭寺早就成了贼窝。”墨竹低声道了句。
叶卿想起王荆说的那边的僧人尸体,怕是死了一月有余,上一次她和萧珏入寺,可不就是一月之前。
皇城底下,突然混进这么多西羌人,实在是细思极恐。
但那时她跟萧珏都没在大昭寺中发现什么异常,若说有,大抵便是住持那些言语太乌托邦桃花源了些。
难不成住持就是西羌的内应?
叶卿被自己这个猜测惊到了。
她手心全是汗,那群假和尚人多势众,萧珏派给她的暗卫不过十个,方才在那片乱箭中还有负伤的,就这么硬碰,闯出去的机会渺茫。
于是叶卿吩咐道:“往山上走。”
与其博这胜算渺茫的生机,她还不如掉过头去找萧珏。
墨竹文竹和几个暗卫带着叶卿借着道旁浓荫的遮掩,飞快的往回走。几个负伤的暗卫则故意在丛林里制造动静,引那些假和尚往丛林里去。
这条石板路因为常年没人走,已经生了青苔。叶卿为了不拖后退,压根就没管自己脚下踩的是什么,只一个劲儿的往山上跑。
她不慎踩到青苔上,虽说是及时被墨竹扶住了,膝盖还是磕在了石头棱角上,痛得她“嘶”了一声。
“娘娘你没事吧?”墨竹急得焦头烂额。
“就是磕了一下,不碍事。”叶卿咬着牙忍痛道:“继续往山上走。”
文竹蹲下用手一摸,摸到叶卿裙摆上湿濡的血迹,吓得都变声了:“娘娘,你膝盖都磕破了,流了这么多血。”
墨竹二话不说,直接蹲下把叶卿背到了背上:“娘娘你若是有什么闪失,咱们可怎么向陛下交代。”
时间紧迫,她们不敢过多停留,继续朝着山上奔去。
叶卿趴在墨竹背上,听见她们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越往上走,林荫越浓密,道旁的枝桠甚至直接隐蔽了月光。
叶卿问:“方才留下来的那个几个死士,你们可知道他们的名字?是哪里人士?家中还有何人?”
这个问题问出,四周陷入了好一会儿沉默。
片刻之后,那个走在最前面的暗卫才开口:“娘娘,从我们成为暗卫的那一天起,就没有自己的名字了。”
叶卿心口微微一窒,是啊,墨竹和文竹,也是萧珏把她们送给自己后,才有的名字。
她嘴唇动了动,道:“总会有人记得的,陛下记得,我问了陛下,我也会记住他们名字。”
民间有个说法,人死了,这世间若是都没人记得他的名字,那他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当了暗卫的人,抛弃自己的过往,把自己变成主人手中一把从无虚发的利刃,他们到死,也只是一把武器。
一把只会杀人的刀是不配入轮回的,永无超生之日,便是对他们这一世杀戮的惩罚。
叶卿那话,让几个暗卫面上都有了几分动容。
这辈子是这样了,谁又不渴望下辈子好好活一场呢?
“属下代他们谢过娘娘。”走在前面的暗卫约莫是几个暗卫的头子,他说完这句,再抬头看前方的路时,眼前的一幕叫他这个刀口舔血的人都心尖一颤。
一行人都因惊吓而发出短促的倒吸气声。
前方的林子里燃着一片幽蓝色的火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实在是瘆人得慌。
“鬼火?”一个暗卫叫出声。
叶卿明显能感觉到墨竹整个后背都绷紧了。
古人都敬畏鬼神,一些地方甚至还有献祭活人这样的传统。
她拍了拍墨竹的肩膀示意她放自己下来:“莫慌,应该是白磷。”
干她们这一行的,在工地上女人那是当男人用,男人就当牲口用。
为了工图绘制出来精确,一些数据时常得亲自跑去勘测。有一回她比较倒霉,去了一个特别偏远的工地,住在工棚里,大晚上的外边山上随处可见那蓝幽幽的白磷火。
胆子都是吓大的,一开始她也吓得大晚上工棚都不敢出,后面就习以为常了。
见叶卿要往那燃白磷的地方去,墨竹和文竹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走进了些瞧,是前面林子里有些坟包,坟包周围就燃着蓝火。
人骨中含有磷,腐化后就融进泥土中,白磷的燃点很低,时常在晚上燃烧,颜色是漂亮的幽蓝色。
小径前方还横七竖八倒着许多尸体,全是穿着僧袍的和尚。
暗卫头子查看了一下他们身上的伤口,十分肯定的道:“是陛下他们杀的。”
叶卿看了一眼这林子周边还长有竹子,她眸色微动:“砍些竹子,再把那群死掉的和尚衣服扒下来。”
暗卫们虽不知她这是想干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先前诱山上那群和尚的暗卫本就负了伤,不敌假和尚人多势众。假和尚们很快就意识到中计了,扭头又追了上来。
经过这一片密林的时候,林子里突然传出了凄厉的哭声,那哭声直刺耳膜,叫这群假和尚心头都忍不住发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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