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从前一直当暗卫的缘故,叶卿发现墨竹隐匿自己气息的手法一流。明明她就坐在自己旁边,可愣是让人轻易就能忽略掉她的存在。
萧珏素来寡言,他吩咐完王荆驾车后,视线在叶卿身上打了两个璇儿便收回去,合上眼开始闭目养神。
不知是不是错觉,叶卿总觉得他方才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才抵达目的,竟是江南河道的施工处。
天才晴了两日,这条道还是一片泥泞。因为河道施工要运送建筑材料,随处可见驮着木板、满满一箩筐石头的骡子和马匹。
濉河上方,已经用船只架起了一座水上浮桥。
临近河道边缘,能看到不少官兵和民工都在打地基,个个赤膊上阵,灰头土脸。
“陛下这是已经想到了治水之法?”叶卿见此,不由得问了句。
萧珏嗯了一声,望着叶卿的眼神幽幽的,不知在想些什么,“黄侍郎谏言重修水库,毕竟江南历来都是靠着水库蓄水度过暴雨季节和旱季。”
这是最为保守的办法,也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叶卿微微有些诧异,她还以为,以萧珏的离经叛道,听了叶建南的建议后,兴许会选择冒险一把。
不过她也很快就想通了,性子再离经叛道,他也是帝王,肩上肩负着天下百姓,在这样的大事上,是不能孤注一掷去赌的。
“等水库修建好,想来扬州又会恢复往年的繁华。”叶卿道。
萧珏挑了一下眉:“皇后也觉得该重修水库么?”
叶卿心口一跳,暗道狗皇帝突然问她这个作甚。
短暂的疑虑后,叶卿装傻笑道:“臣妾一介女子,哪里懂这些?陛下觉得可行,想来便是可行的。”
萧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叶卿正想说点什么岔开话题,却听前方施工处传来一片喧哗声。
她扭头去看,只见濉河上方的浮桥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歪歪斜斜,做桥墩的船只移位,铺在船上做桥面的木板七零八落,不少正在施工的官兵和民工都掉进了河里,场面一度混乱。
萧珏眉峰蹙了起来,叶卿也是看得脸色一变。
她之前就查阅过这个朝代关于各种桥类的记载,明显没有浮桥的存在。
能在这里搭建浮桥的,很可能是叶建南。
为何浮桥会搭建失败呢?
叶卿还在思索这个问题,却听前方有人大喊:“我家公子从桥上掉下去了!救救我家公子!”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浑身都裹着泥浆的少年淌着泥水里奔走呼喊:“老鱼头!公子掉进河里了!快救公子!”
叶卿没见过砚台,但这句公子,本能的让她想到了叶建南。
见叶卿面上有慌乱之色,萧珏也开了口:“王荆,带人过去看看,把落水的人都救起来。”
王荆忙领命过去。
叶卿忧心叶建南的安危,想亲去看看,被萧珏拦下。
“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留在这边等消息。”萧珏道。
叶卿知道他说的在理,可心中依旧焦虑,拧着手绢来回踱步。
负责这项打地基工程的刘大人听到帝后二人过来的风声,不多时便迎了过来。
“参见陛下!参见娘娘,不知陛下和娘娘驾到,臣有失远迎!”这刘大人也是刚从工部调来江南的,比起黄侍郎那臭脾气,他明显就识趣得多。
“那边出了何事?”萧珏开口询问。
刘大人抹了一把脑门的汗珠道:“修建水库工程浩大,一些地基得从濉河对面开始打,但是河太宽过不去。若想到河对面还得绕三十里路过去。这石头木板都是死沉死沉的东西,次次都绕三十里路过去,一天也运不了多少货物。叶公子便提出了在河上修桥,这浮桥已经用了好几天,不料今天出了意外。叶公子方才在桥上,桥板一塌,叶公子也跟着掉进河里了……”
刘大人没见过叶卿,但跟随帝王南下的只有皇后,萧珏身着便衣,那么跟在萧珏旁这身着便衣的美貌女子想来便是皇后。
他知晓叶建南是叶卿的胞兄,说这番话时愈发小心翼翼。
萧珏眉心拧了拧:“叶家大公子被救起来了没?”
刘大人道:“卑职已派了所有会水的官兵下水救人,想来叶大公子不会有事……”
他话音刚落,对面又想起一道暴躁嗓门:“姓叶的那小兔崽子又在整甚幺蛾子!”
叶卿眼皮一跳,朝声音源头望去。
只见河岸边上,一个干瘦老头正冲着一名管事模样的男子大吼,老头穿着平民百姓的衣衫,叶卿一时间也辨别不出他的身份。
刘大人见到那干瘦老头,顿时露出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他小心翼翼瞧了叶卿一眼,才道:“那位便是黄大人。”
黄侍郎是此次重修水库的监工,他脾气臭,但是在治水上可从不马虎,听说上次水库之所以被冲毁,就是因为有人在修建水库时偷工减料,才导致水库蓄不了洪。所以这次他全程现场亲自监督着底下的人施工。
浮桥塌陷这么大动静,很快就把他给引了过来。
许是在路上的时候已经听说了叶建南在这里修桥,他气得胡子都快翘到天上去:“胡闹!简直胡闹!濉河少说也有百来丈宽,在濉河上修桥,当真是轻狂又无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