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寒舟摆开范冬的手,站直了,唇色发白:“嘴误?我会嘴误自己是个男人,是个死人,是个蠢货吗?不,不会,因为我心里就没那么想过。师兄,一个人心里想什么,才有可能说出来什么。你就是觉得,我昨日没把笔记给你,很小气,是不是?”
韩玉林脸色微变,没想到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气得喘不上气,也没有含泪跑走,而是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张口想要辩解,然而于寒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举了举手里的小本子,说道:“我每天上午给大家上课,下午和晚上准备明日要教的内容。每个字,每个拆分和引申,每个小故事,我要想半个时辰。每天的大半时间,我都在做这份笔记。”
说到这里,她身子又晃了晃,范冬离她近,连忙扶住她。
众人听到这里,都很不忍:“师姐,别说了,我们明白你的辛苦,谁也没觉得你小气。”
“师姐,回去歇着吧。”
本来走了的人,也回来了,纷纷劝道。
“可是师兄觉得我小气。”于寒舟的声音虚弱了很多,明显能听得出来,一看就是被气到了,“我解释过的,我以为师兄有东西要讲。师兄年纪比我长,阅历比我丰厚,行走江湖多年,懂得比我多,随便拿出来讲讲,就很有意思。我以为是这样,才没有拿出来。”
“没想到,师兄会这样看我。我尊重师兄,敬爱师兄,不想让师兄没面子,所以没有自作主张把自己准备的东西给师兄,事后也让大家感谢师兄,怎么师兄这样想我?”
韩玉林讪讪道:“我开个玩笑,不是有意的。”
“玩笑,玩笑,好个玩笑。”于寒舟垂下眼睛,一脸落寞,“原来我做的事,都是玩笑。”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笔记,忽然咬唇,拿起撕成两半,推开范冬,拔脚就往山上跑。
众人都愣住!
范冬一脸复杂地看了看韩玉林,又看了看众人,才道:“师姐昨日一直很难过。她想跟你们讲,又怕冒犯了师兄,这才忍着没有讲。她这样温柔体贴,一句‘小气’,一句‘玩笑’,实在是……”
他没有再说,捡起地上的碎纸,转身去追于寒舟了。
余下的人都心情沉重。
师姐的身体怎么样,大家都明白。可是师姐为了给他们讲课,教给他们更多的知识,私下里付出了那么多,今日师兄却这样轻描淡写地讲话。
小气。玩笑。
实在太践踏师姐的一片珍贵心意了!
他明明博学多闻,昨天却讲成那个鬼样子!不懂就不要讲,凑什么热闹?气到师姐,还连累他们少学东西!
师姐被气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身体?掌门知道后,还肯不肯让师姐给他们讲课?
不说别的,就说掌门从山下请了先生来教他们,难道就比师姐教得好?绝不可能!
一想到以后可能师姐就不给他们上课了,众人再看韩玉林时,目光就带了怨意。
人群中,曹方绷着一张脸,黑漆漆的瞳仁如藏了毒物,阴沉沉地朝韩玉林看过去。
范冬追上于寒舟后,担忧地道:“师姐,你还好吗?”
于寒舟跑了一阵,脸上的苍白便被红润替代了。她身子是真的不好,缓了一会儿,才终于能开口说话。
讥笑一声:“我不曾得罪他,他却找我麻烦,这事没完!”
范冬心中一凛。
不是说师姐喜欢师兄吗?不是说掌门有意招师兄为婿吗?怎么他看到的却不是这样?!
范冬阴谋论了。
“那,师姐,要怎么办?”他试探着问道。
于寒舟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范冬被遣退后,心里还如猫挠一样,痒得厉害。又想起那些传闻,与师姐眼底的讥笑,只觉得隐蔽又刺激,兴奋得脸都红了。
他期待起明天来。
明天很快到了。
众人本来担心师姐不给他们上课了,见师姐如往常一样到了,顿时欢欣起来:“师姐!”
“师姐,早!”
“师姐辛苦了!”
“师姐坐!”
今日,场中多了桌案和椅子,还有泡好的茶。
于寒舟对大家笑了笑,说道:“谢谢,你们有心啦。”
众人见师姐如往常那般笑着,都松了口气,心说,谁再说师姐小气,打死他!
明明师姐宽宏大量极了!
昨天师兄那么过分,他们都以为她会不来了,可她还是来了!天底下还有更大度的人吗?
又想,虽然他们尊称她一句师姐,可她还是个小姑娘,身子又不好,结果受了委屈后,仍旧是来给他们上课了,绝对是天底下最大方又可爱的人了!
他们乖乖坐好,一点杂音也不敢发出,等着师姐给上课。
于寒舟便道:“今天要教给大家的内容是——心胸狭窄,斤斤计较,自私自利。”
“听起来是十二个字,其实是十个字。”于寒舟笑着道,“大家看着这几个字,我给大家讲几个小故事。”
范冬利落地把字挂上。
他昨晚把木板修正了一下,由一个钉子改为十个钉子,将字都挂上去。
众人便看着师姐白嫩的手指,点着那十个大字,讲了起来:“山中有个老汉,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勤劳忠恳,小儿子好吃懒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