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说“陶直”两个字的时候,咬牙切齿:“带坏我的外孙女,我非得打断他的腿!”
“外祖母,不怪表哥,是我缠着他的——”于寒舟要给陶直开脱,但陶老太太不听,说道:“他是兄长,不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就是他的错处!”
叫人把于寒舟带下去,自己柱了拐杖,肃着脸坐在床边,等陶直来。
于寒舟被丫鬟搀出去后,并没有走,而是在院子里头跪下了。
如今正是隆冬时节,外头寒风凛凛,待上片刻便要冻得手脚都僵了。于寒舟才一跪下,丫鬟们就急了:“小姐,您快起来,老太太没叫您跪着。”
“我要跪到外祖母消气。”于寒舟说道,撇开丫鬟,自己跪直了。
地上的土被冻得石头一般僵硬,不过片刻,她的膝盖就隐隐痛起来。丫鬟拿来软垫给她,她不接,抿着唇,直直跪在屋外。
不多会儿,陶直来了。
见到跪在院子里的于寒舟,顿时惊讶:“这是怎么了?”
于寒舟便道:“你自己小心。”
陶直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缩了缩脖子,进去了。
不过片刻,里面就传来责骂声和击打声,伴随着陶直的痛叫和求饶。
好一会儿,才消停了,似是说起话来,但于寒舟跪在院子里,风声太大,只言片语也听不到。
又过一时,陶直也出来了。他龇着牙,好似被打得很痛的样子。来到于寒舟身前,也跪下了。
他到这时还记得兄长的身份,跪在上风处,为她遮遮风:“祖母要我劝你嫁给一个姓胡的男子,我没同意,我想着你是瞧不上那样人的,再说他也配不上你。”
他说着,叹了口气。
她现在一门心思要做陶备,叫她嫁人?除非把她的脑袋拧下来,放进水里涮一涮,再安回去。
两人跪在凛凛寒风中,不肯起来,陶老太太在房里也坐立不安,但还硬撑着不松口。终于惊动了家主,来问怎么回事。
家主是陶大舅,他叫人把陶直和于寒舟扶起来:“咱们家责罚孩子也没有这样的,不能坏了身子。”进屋去了。
陶老太太本不想说,还想自己劝服于寒舟,免得于寒舟在陶大舅这里落下坏印象。但陶大舅三言两语就问了出来,沉吟片刻,他道:“这事您不必再操心了,我问问她。”
把于寒舟单独叫到书房,问她。
于寒舟去之前,特意做了男子装扮,才进去了。
陶大舅见了她这副模样,也惊了一下。他也是没想到,外甥女并不全是胡闹,她扮男子是真像。不仅仅是外貌,而是由内而发的气质,全没了女子的温婉羞涩,而是少年的挺拔和意气风发。
倘若他在路上见到这样一个人,绝不会认为她是外甥女,只会惊叹人有相似。
“你想好了?”他直接问道。
他已经看明白,她是拧着一根筋,非要如此不可。既如此,劝再多没用,只有她自己尝到苦头,才知道回头。
于寒舟点点头:“是的,舅舅。”
陶大舅对她的答案并不意外,只道:“好。陶备是吧?从今日起,你来我这里领差事。只要你撑上一年,你要做陶备,就随你。倘若你后悔了,来告诉我,你还是于晚舟。”
“多谢舅舅慈爱。”于寒舟拱手,一揖到底。
他没有打她,没有骂她,没有对她失望,没有直接放弃她,实在是很慈爱的舅舅。
于寒舟开始来他这里领差事。
陶家的产业很广,陶备作为旁支子弟,要在家主手下讨生活,是很辛苦的,没什么休息的时间,还要常常挨骂,被下人带累。
于寒舟跑过西南,穿过大漠,在炎炎烈日下赶过路,渴得嘴唇裂开,在滂沱大雨中无处避雨,淋得发高烧。
天南地北地跑了一年。
一年后,又是凛冬时节,屋外大雪纷飞,屋子里一片静谧,被炭火烤得暖融融的。于寒舟站在书桌前,微笑着问陶大舅:“舅舅,一年之期到了。”
陶大舅看着比一年前更挺拔的外甥女,面露赞赏之色:“好,从今往后,于晚舟就死了,你是我陶家人,陶备。”
他一直注意她,她做的每件差事,他都仔细看过,也比对过。然后他发现,她极出色,比他的许多管事都得力。
做到他这个位置的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世俗和规矩,谁更能办事,更能为家族出力,他就用谁。
如今,便是陶老太太不同意,也不行了。
除非于寒舟自己喊苦,要退出,否则谁也不能再阻挡她。至少,陶大舅站在她这边。
第69章 嫡姐15
有了陶大舅的支持, 陶老太太再不同意,也不行了。
但她毕竟是生气,好些日子不肯见于寒舟。于寒舟便自己做了点心, 烧了菜, 叫丫鬟给她端去,有时候会夹带一张纸笺,上面写两句软话,或者画个鬼脸。于是, 丫鬟们总能看见老太太或气或笑或骂,然而劝她,她又不肯见人。
于晚舟死了, 死于疾病, 脸都花了,面目全非。她毕竟是姓于, “尸身”运回于家,由于家发葬。
对于这个从小住在陶家的女孩儿,于家人的感情并不很深, 掉了场泪, 就算了。
消息传到李允耳中,顿时快马加鞭赶过来,闯入于家, 来到灵堂, 看着白幡和棺椁,怔怔的,满脸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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