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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净沙(二)
    话才说完, 外面已经肃然下来。
    王疏月伸手搀着吴宣起来, 抬头朝窗外看去。外面原本在晒花儿的宫人, 现已分列两旁,跪在地屏后面, 人人屏息垂头,没有一丝摇晃,也没有一声咳嗽。
    皇后自有皇后的身段和姿态, 嫔妃去长春宫请安是规矩, 相见时该问的,该训的也就一气儿说完了,平日里,皇后若无大事,甚少亲至嫔妃们的寝宫。加上三阿哥染病到病故, 诸事忙乱。连着好几个月, 皇后都在哀痛之中,连嫔妃们每日的请安礼都叫免了。王疏月已有两三个月, 未曾见过她的面儿。
    翊坤宫的宫人都知道自己的主儿临盆在即,又都听说过天象冲克之说。深恐皇后要则难王疏月。皆越发恭谨, 不敢造次惹恼。
    皇后仍穿着素衣, 手腕上挂着一串老料檀香佛珠, 除此之外, 周身再无其他饰物。面上的妆容却是细细匀过的, 远山眉画得浓淡正宜。可纵然如此, 仍旧遮不住她眉目间的憔悴, 眼尾处细纹不服脂粉,竟比不施妆时,看着还要明晰。
    皇后没有行规矩在明间落座,授王疏月的礼。径直穿过明间,走进西暖阁。在皇帝平时常坐的那把禅椅上坐下,对正要起身的王疏月道:“皇上都免了你的行礼,你就坐着吧。”
    王疏月依言,扶着金翘的手从新坐下,但坐定后,仍是弯了弯脖颈,作礼道,“奴才谢主子娘娘体恤。”
    “体恤。”
    皇后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体恤你的是皇上。本宫是锁你在钦安殿的人,何曾体恤过你。听说你为此又沾了寒,今日本宫来看你,你不想跟本宫说点什么吗?”
    王疏月垂眼,轻声道:“奴才知道,奴才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不能体贴主子娘娘的心意。所以,您不问,奴才也就不敢开口。”
    皇后看向窗外笑了一声:“呵,你在说三阿哥的事吧。皇贵妃,你太聪明了。你若敢劝本宫节哀,本宫还真有话斥你,偏你说你不敢开口……呵呵,本宫竟也开不了口了。”
    说完,她将目光从满园耀眼的春色之中收了回来,叹道:“算了,你不说就不说吧。以后,也没必要去给本宫的三阿哥上香,免得三阿哥见了你,反而会怪本宫这个皇额娘,没有本事,护好他这个孩子。”
    王疏月心里一颤,不说别的,单单这话,在这样好的阳春时节说出来,真是哀伤。
    “娘娘还是信冲克之说吗?”
    皇后摇头,看向王疏月的胸口:“皇贵妃是什么心,自己心里应该是明白的。冲克之说真与不真,其实在于皇贵妃。所以,反而该是本宫问问你,你信不信。”
    “娘娘,奴才是个没什么指望的人。”
    “三阿哥没了,皇贵妃,你说这话太虚了。”
    一句说完,引得立在一旁金翘和吴灵双双露出惧色,王疏月却不再应话了。
    宫闱生活多年,她与成妃,婉贵人这些人的相处,大多还是凭着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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