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稽查御史衙门被裁撤, 查处了恭亲王, 安亲王门下的三四人, 这两位爷压根就没想到皇帝话不多说,连先帝的旧制都一股脑改撤了, 连日只想着如何在这些人身上撇干净,哪里还顾得上后宫里册封王疏月的事。
醇亲王则因皇帝巡河回宫,重提永定河南岸河工固修之事, 牵扯顺宁二十二年那件旧案, 在朝上臊得慌,也不好出头再说什么。
皇帝顺势从明面上取消了议政王大臣的职名(这个政策历史上出现在乾隆朝,在设置军机处以后, 这里提前。)。前后折腾了几十年的廷议, 交议, 终于在贺庞这一朝, 在那位汉人女子的皇贵妃册封大典之后, 彻底落了幕。
王授文同程英一道走过青天白日下的正阳门。
正逢风扫落叶的一日, 吹得街道巷弄一派干净清爽。有一种打扫干净了屋舍的利落感。
“皇上这几日痛快,王老, 你也跟着痛快啊。”
王授文没有应他。顺手取下头上的顶戴花翎, 任凭那秋日的风从他光亮的脑门上掠过去, 出了一层薄汗的额头经风吹后一冰凉, 其感如醍醐灌顶, 神清气爽。
他一路走, 一路回忆自己女儿入宫的这三年。
皇帝, 王疏月,自己,还有已经死去的妻子。
他是人世间再精明不过的世俗人。官场修为高深,人情世故也练得圆滑。但他这一辈子爱的女人却是一个最背离世俗的人,从不关照子儿女们前途和荣华,只教他们随着本心,坚强执着地活着。
以至于王定清成了一个一往无前的直臣,王疏月则像极妻子本身,看似温顺柔和,却在看不见的地方,暗暗地长着逆骨。
起先,王授文绝不相信,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尤其是贺庞这个人,会像他包容吴灵一样包容王疏月,可是一路走到现在,他又觉得,贺庞甚至比他做得还要好些。王疏月也比吴灵做得更好些。
吴灵从来没有真正看上过他在朝为官的野心,从来不肯承认他想要清史留名的抱负。如今他位极人臣,功成名就,她却早已仙去,后事不顾,一生干净得不能再干净。所以,就算他有话想说,有欢心愉悦想分享,都再也得不到她的回应了。
好在后一辈的人活得比他们圆满。
皇帝并没有把王疏月当成一个弱质的汉女,封个贵人就藏在深宫里悄悄宠着,相反,他带他见天地,领略遥远的民族和宗教文化,让她直面蒙汉之间的争端,给她尊贵的子嗣,认同她的过去,也珍惜她的良心。
而她也一直是迎上的姿态。无论多跟在这个帝王身后,走得多艰难,她都没有退过半步。
和吴灵不一样的是,王疏月认同贺庞为君的志向,理解对江山和百姓情怀,也看得见他杀伐决断之后的良心。所以,最后皇帝平定蒙古,清理户部亏空,提解火耗归公养廉,荡清宗亲争权夺利的势力……这些政绩功绩,她都有立场,为贺庞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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