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疏的腰背终于软下来,连人带毡子一道靠入皇帝的怀中。
那夜的星空十分璀璨, 云全部被风吹散, 抬头就能看见灿烂的星河。
人在原上,心也会跟着辽阔起来。
“主子。”
“嗯?”
“如果今日宴上, 我输了您会如何。”
皇帝低下头来看她, 也看周遭的山河。
无边的高草起起伏伏,像一个变化无解的阵。这世上其实不是没有一个人都必须从混动之中整理出头绪, 大部分的人是可以随性而为,爱一个人也好, 买卖物件也好, 不用在在意世道章法。
但皇帝是解局人。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有人解得好, 有人解得不好, 因此就有了王朝兴衰,时代更替。对于皇帝而言,因为做了这个解局的人,很多东西就汇集了他一身。比如他狠辣地同手足争夺皇权, 也呕心沥血地守着祖宗基业, 他守祖宗基业,却也要让王疏月活得有生气, 自在开怀。
“四川那边的多布托已经开拔北上, 你输不输丹林部朕都要讨伐。不过如果你赢不了, 也许朕要被安个‘色令智昏’的骂名。”
王疏月笑了:“那我岂不是有功?”
皇帝低头看向她:“对, 你有功。要朕怎么赏你。”
王疏月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闭上眼睛道:“我想想。”
“王疏月,朕……晋一晋你的位分吧。”
王疏月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对他道:“比起这个,我有一样更喜欢的东西。”
“什么。”
她温柔笑弯了眼目
悄悄握住它捏着缰绳的一只手。
“我不善言辞,但我很喜欢您。”
皇帝艰难地绷住下巴,但心里恨不得打马乐奔。
好在他身量比王疏月高,这才不至于让她看见他如今五光十色的表情。十多年的刻意冷峻的墙围一下子被王疏月掘开了一条口子,千言万语迸流而出,但不知道为什么,倒了嘴这个出口处时,却变成了一个字。
“哦。”
哦。哦是个什么东西啊。
皇帝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但话已经出口,怎么样也不能笑。
“主子……”
“别说话!”
“哦。”
她竟然也“哦。”
皇帝抬起另外一只没有被她握住的手,将她身上的毡子朝她头上拉去。一下子把她整个人都包起来。
“王疏月,回宫后朕要给你立规矩。”
“哦。”
“你……算了。”
他当真无话可说,毡中的人笑出声来,一下子被风送出去好远。
如铃般的笑声,风里不知名的花香,马屁股上招摇得意的尾巴,还有面红耳赤的男子,以及他怀中柔软的姑娘。
皇帝和王疏月在木兰最后的一夜,就被皇帝这么在马背上,稀里糊涂地颠过去了。
***
十月底。
圣架启程反京。于十一月初抵京。那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回宫的那一日竟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王疏月亲手抱着大阿哥从大骆上下来,成妃在跪迎不敢起身,眼眶却红了一圈。听说木兰围场的事后,对于王疏月这个人,她真的再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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