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行舟正给她剥李子皮儿,听她叹得丧气,便抬头看她一眼道:“怎么了?”
眠棠老实地说出了心中想法:“总觉得这成了婚,反而更累,倒不如先前那般姘着,谁也不碍着谁……”
崔行舟最不爱听这小娘皮说这等子怪话,不由得狠狠瞪她一眼:“怎么个不碍着谁?难不成姘得厌烦了,再自由地换个不成?”
眠棠懒得跟他解释,不过真的很敬佩着他当初乔扮在北街时,能忍住不说走嘴。
这怀揣着秘密与人相待,就跟宿夜里吃多了,不消化地坠在胃袋里,时不时提醒着你不能自在快活。
眠棠总算是也体会到了崔行舟当初进退两难,患得患失。一会去了兆县时,但愿刺青兄弟们莫要辜负了她亲笔刺下的四个大字,且得给她兜住了!
等到了兆县衙署的监狱旁,李妈妈的小儿子一早就安排妥当,亲自在衙门口候着。
眠棠穿好了带兜帽大氅,遮得严严实实的跟着领路的狱卒入了监狱。
说实在的,县太爷当真是特别照顾了这位疑似王妃兄长的,特意为他开辟了单间,睡的也是铺着软垫子的木床,桌子上还摆着吃剩下的烧鸡和小菜,空气里也弥漫着久久未曾散去的酒味。
可是那人却依旧躺在木板床上骂骂咧咧:“我妹妹乃是眞州淮阳王的王妃,你们这些个狗屁小吏跟蝼蚁一般,待我寻到了妹妹,便将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千刀万剐!”
柳眠棠寻了角落站定,窥着牢房里的人看了一会,然后吩咐了身旁碧草几句话。碧草听了,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便径直走过去冲着里面喊:“嗨,那位公子,你且走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那男子昨日进来大吵大闹一顿后,便发觉衙役们对他愈发客气,于是他笃定衙役们知道他的身份,有所忌惮,愈加有恃无恐。
今日瞧见个穿金戴银的清秀小姑娘立在了栅栏外,他倒是来了精神,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碧草,色眯眯道:“你可是他们给我找来的粉头儿?儿子们倒是听话,昨晚吩咐了,今儿便送来了……还愣着干什么,叫他们放你进来跟爷快活啊!”
碧草就算明知道这位有可能是县主的亲哥哥,也忍耐不住,想要进去踹烂他的命根子,撕了他的臭嘴!
谁是粉头?瞎了他的眼!
可是心里虽然生气,她还记得县主的吩咐,要将他引过来叫县主看清楚,于是便绷着脸道:“你且过来,不然我可转身走了。”
那男子久久不见这等秀气可人的小姑娘,一时想起自己以前花天酒地的日子,顿时浑身一热,一骨碌爬起来,笑嘻嘻走过来道:“爷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别看现在落了难,可待翻身时,便一飞冲天,你且伺候着,若是服侍得好,我便替你赎身做妾……”
柳眠棠隐在暗处,终于看清了那男人的脸,虽然他碰头垢面,又蓄了胡子,但是那个说话的腔调,还有看女人往肉里盯的眼神,加上招人嫌的眉眼,都是她的同父异母的大哥没错。
一时间童年里关于这位大哥所有晦暗的回忆一股脑全都翻涌上来,眠棠略略松了松脖颈处的衣带子,缓缓吐了一口气。
碧草耐着性子问:“我且问你,你怎么知道你妹妹是淮阳王妃的?”
柳展鹏听得一愣,想不出一个粉头为何要问这些个,再上下仔细看了看碧草,小丫头片子并无什么风尘味道,倒像是大宅门里的丫鬟使女一类,他灵光一动,立刻伸手去抓碧草的前襟:“你是不是我妹妹派来看我的,她在何处,怎么还不救我?”
碧草被抓了个正着,无措回头无声询问眠棠的意思,柳眠棠隐在暗处,浑身散发着冰冷气场,将一只手伸出来,在半空里用力握拳一掰。
碧草立刻心领神会,上手就是一个分筋错骨的小擒拿,咔嚓就拧了柳展鹏的手爪子。
“哎呦喂!疼……疼疼……”柳展鹏疼得一下跪在了地上,碧草这才松了他的咸猪手,接着将他那只手爪子踏在地上,问:“说,是谁让你来的?”
柳展鹏天生欺软怕硬的脾性也丝毫没有变,在碧草给他几分颜色后立刻老实道:“是位贵人知道我叫柳展鹏后,便问我是不是有个叫柳眠棠的妹妹,然后他便安排着我逃离苦役营,一路来到了眞州。并说昨儿是我妹妹大喜的日子,我去认亲,她为了面子也得认下我,不会让我大闹起来,到时候,我便可以在王府安居,过上安逸的日子……”
碧草用力一踩他的手骨,道:“那贵人是谁?”
柳展鹏疼得又哇哇叫:“哎呦呦,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位贵人出手阔错,就是不准我洗澡……”
眠棠想听的,已经都听得差不多了,便转身先行离开了。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露头跟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说上半句话。
不过她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去了另一边的衙署,陆忠、陆义和陆两正在那里等着官署批示呢。
毕竟他们说柳展鹏偷了他们的荷包,得等公断,看他们是不是构陷。
看见柳眠棠走来了,在衙署的木板房里喝茶水的三人连忙起身,陆义首先抱拳道:“县主,原本铺子里的掌柜们凑了钱给您备了贺礼,让我们兄弟几个跟着贺三小姐送到王府,可是我先自作主张,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情来,还请县主莫要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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