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营里处理完了例行公务后,崔行舟就想着回北街午休一下。
可是一回北街大门,崔行舟就觉得气氛有了不对。
屋院还是那个屋院,院墙上摊着晒干的辣椒,葡萄藤蔓下是准备阴干的葫芦丝,洋溢着一副天长地久过日子的气息。可独少了每次都热情相迎的柳娘子。
崔行舟抬头看向李妈妈,正要问柳眠棠是不是出门时,丫鬟碧草正好从屋里出来。她看见了崔行舟,立刻冲着屋里喊道:“夫人,东家回来了!”
不过这一声后,屋里也不见人出来相迎。
崔行舟只举步来到屋内,发现眠棠正在屋内轩窗旁练字呢。
许是起床时惫懒了,她也没有用头油抿发盘挽,只碎发蓬松的披散着,脑后长发用青巾子扎了个蝴蝶结。因为在屋内,她只穿了短袖子的窄腰上衣,下面配了家居的宽摆布裙,肩膀上搭了件外褂子,一条纤细的胳膊延伸出来,握着笔在慢慢地写字。上下洋溢着倦起懒梳妆的散漫气息。
可是她样子生得太好,决生不出太过邋遢的感觉,反而觉得这般的随意,原来也别有一番风情味道。
崔行舟欣赏了一会佳人侧坐的美景,便举步走了过去。
眠棠正在用薄薄的摹纸描摹大字。只是用的字帖并非崔行舟前些日子亲笔写的醴泉铭,而是在书画铺子里买的大路货的帖子。
崔行舟低头看了一会,觉得字体虽然有些发抖,但是稍微见了模样,便出言称赞道:“写得不错,有些进步……”
若是平日,他这般开口称赞,柳娘子一定会轻抬螓首,娥眉高挑,一脸惊喜地说:“相公,你说得可真?”
可今日的柳眠棠,却如冰霜雕的玉人一个,连看都未看崔行舟一眼。
崔行舟自然察觉到了异样,微微立了一会,见她不理人,便蹙起浓眉,道:“怎么了?也不说话?”
他向来说话办事,尽随了自己的心意。以前在王府里冲人发火时,哪个人不是等他火气消散了,便连忙恭维逢迎。谁敢给王爷摆脸色啊?
崔行舟出去了一天后,老早将自己在北街院子里摔碗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在眠棠这里,相公连摔碗,再嫌弃她喝汤,而且还彻夜不归,这简直是不过了,要和离了!
所以崔行舟走了以后,她关上屋门自己默默流了一会眼泪。觉得相公发的应该是邪火,他到底是不肯原谅了自己以前与子瑜公子相交的事情。
若是别的,都好求相公原谅。可是这等子男人自己都解不开的心结,她也无能为力。倒不如坦然些面对,免得日后两个人相处时都疙疙瘩瘩。
所以夫君崔九消散了火气,若无其事地回来了,她却不想再看他日后摔碗骂人,只不搭理他,径自做自己的事情。
可是淮阳王哪里受得了这个,静静在眠棠身后站了一会,便面色一沉拂袖出去。
李妈妈这时正在门口候着,看王爷一脸不快地出来,连忙面容一整,等着王爷吩咐。
“她这是怎么了?”崔行舟挑着浓眉不快问道。
李妈妈倒是能理解王爷的健忘,便小心翼翼道:“自从您走后,夫人许是被您的怒气吓着了,哭了一阵子,一直不太爱说话的样子。”
崔行舟顿了一下,这才想起他当时出院子的情形。说实在的,现在想来,当着下人的面申斥眠棠吃相不佳,但凡哪个女子脸面上能过得去?
她到底也是北街宅院表面的女主人,一时脸窄,闹别扭也有情可原。李妈妈说她哭了,方才看她的眼圈的确是有些泛红的样子……
崔行舟皱了皱眉,原本想回转兵营,可是走到了宅门口,顿了顿,再次举步回转了屋内。
他倒不是想哄那女子,事实上崔行舟长这么大,除了母亲,也不曾哄过哪个女子。
不过他看不惯她不说话。而且……眼下仰山的事情未了,他还须得用她——找到了充分的理由后,崔九回转的步子也理所当然地轻快了些。
只是该如何哄劝眠棠也甚是棘手,他再次撩起帘子来到屋内,想了想,伸手拉住了眠棠纤细的手腕,将她拉入了怀里,低低道:“哭过了?”
眠棠不说话,只抿了抿粉红的嘴唇,像雨后的花瓣,红得诱人……
崔行舟垂眼看着,原本觉得词穷的嘴,倒是自动生出了话:“当时我心绪不佳,并非你之错,可吓着了你?”
眠棠这时倒是抬起大眼看着他道:“相公你一向温和有礼,从来未跟我大声说话,昨日那一遭,我……我觉得相公就是生了我的气。可是我又不知自己哪里做错,要如何改,你一夜不回家,我也一夜没睡,总是担心相公你在外可有温暖安睡的地方。所以……”
眠棠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体贴道:“下次相公再有看我不顺眼的时候,便我出去,你留在家中。也免了我担心着你冷暖,少了份牵挂……”
崔行舟觉得她说得好笑,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外乡女子要到哪里去?住客栈吗?
第36章
可没想到柳眠棠却一本正经道:“我自己当初的嫁妆还剩了钱,所以我寻思着这几日买个小院子,简屋窄房,能容身即可……若是相公自觉不容我,我便去那住……也省得相公摔碗。我们家虽然是卖瓷器的,可是这么摔下去,铺子里的存货也不够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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