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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中的杂役宫人都退出去了,阿讷才低声同容晚初回话:“解颐宫那里,贤妃娘娘又要禁卫给递消息来,想要见娘娘一面。”
    容晚初微微蹙起了眉,刚想说“不见”,却难得地改了主意,道:“我明日去看看她。”
    阿讷应诺。
    因为既不能十成十地确信霍皎所言属实,容婴和霍皎之间果然有一段过往,也不能确定甄漪澜暗示霍皎时所说的那些话有几分真假,又有没有留下后手,容晚初索性就把她再度圈在了宫里。
    甄漪澜恐怕也没有想到,霍皎敢把这样稍有不慎就身败名裂的事透给容晚初听。
    所以说世间的聪明人,有的时候往往聪明太过,把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是人心最是从来都没有定数的一件事。
    如今容婴已经不在帝都,远在军中奔赴塞外,京中的风吹草动就不会轻易刮到他的身上。
    容晚初腾出了手,可以办几件不那么急迫紧要的事了。
    她目光淡淡的,由着身边的宫侍拥簇着上了门口的辇车。
    撷芳宫的人接了贵妃的御辇,不免有些意外。
    朱尚宫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对着容晚初深深地行礼:“贵妃娘娘恕罪,我们娘娘正在后头佛堂里,请贵妃娘娘略略等一等,奴婢这就请了娘娘出来。”
    容晚初顺口问道:“德妃崇尚佛法?本宫那里有尊药师如来像,羊脂白的,难得莲座是烧的琉璃,绿底白花粉尖儿,连花瓣上的露水都活生生的,十分的传神了。”
    她这样说着,就偏过头去吩咐身边的侍女:“记得回去翻一翻,明儿送到德妃这里来。”
    阿讷连忙屈膝应“是”。
    朱尚宫喜不自胜,连连地道谢,因为曾被霍皎申斥过,虽然有心说一说她们家娘娘的虔心,到底只能含含混混地道:“我们娘娘每天早、晚跪经,十分的挚诚了。”
    好像有道明光闪过心头似的,容晚初忽然就转过弯来,明白了霍皎这样的虔诚因何而来。
    她不由得在心里叹息。
    面上却没有一点表露,对着满面喜色的朱尚宫笑道:“德妃身子骨娇弱,难得她又信这个,兴许就能保佑她早些好起来。”
    一面进了殿门,一面就把要往后头去叫人的朱尚宫喊住了,道:“我不过是来探望一二,倒不必惊扰了她,等一等也不当事。”
    朱尚宫知道霍皎在佛堂里的时候不爱受人打搅,但当着容贵妃的面教她在这里等,心里又觉得失礼,不由得踌躇了一下,到底应了声“是”,又悄悄地使了个机灵的宫人到佛堂门口去守着。
    一盏茶等到微冷,霍皎被两、三个小宫女随着,脚步匆匆地进了大殿。
    她穿了件半新不旧的水色素棉面海青,一看就是礼佛时的便装,连衣裳都没有来得及换,就先出来见了客人。
    朱尚宫虽然知道自家娘娘和容贵妃情分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但见她这副模样,仍旧不由得有些迟疑,目光在霍皎身后的两个小宫女身上打了个转。
    霍皎没有理会宫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先把容晚初看了一眼,见她神色平和,不像是出了什么事,才放缓了脚步,叫了声“贵妃娘娘”,屈膝行了个礼。
    容晚初却在她眼底看到了一痕青黑。
    十五、六岁花儿一样年纪的少女,哪里轻易就能积下这样重的憔悴之色。
    她站起身来,回了半礼,同霍皎分宾主坐了,才放低了声音,轻柔地道:“总要自己珍重些才是。”
    霍皎不由得微微地笑。
    她自己抬起手来摸了摸眼下,温声道:“不过是这几日罢了。”
    容晚初侧头看了看身边的宫人,阿讷就知趣地拉着朱尚宫一道退了出去。
    霍皎抿着唇笑了起来。
    她颜色冷艳,惯常性子如霜雪似的,言谈都让人觉得疏离清冷,如今这样浅浅地笑着,生出些人间的烟火之气,就显出与年岁相符的明亮来。
    一双眼也稍稍地弯着,看着容晚初,轻声道:“还记得上一回,他往柳州去,我那个时候心里只觉得天都昏昏的,天大地大,总也无处可安,竟贸贸然地闯到凤池宫去打扰你。”
    去年深秋里的事,容晚初也还记得。
    那个时候她觉得霍皎这个人行止怪异,好端端地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也是从那个时候偶然窥破这桩少女心事。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升平皇帝的壳子里已经换成了故人,霍皎的心意在她看来,只能是这个少女一生悲剧的注脚。
    她不由得含笑摇了摇头,道:“我同皎姐姐一处说话,哪里称得上打扰。”
    霍皎抿着嘴微微地笑,道:“也是我觍颜,担子推给了你,如今偷了这些闲,倒把你折腾了。”
    容晚初能明显地察觉到她今天的情绪比那一天更平和许多。
    人只要心境平和,就总归能存住希望。
    容晚初稍稍放下了心,笑道:“皎姐姐要是有心谢我,就把你这里自己做的茶饼儿分我些——我可是听说了撷芳宫特特要了一篓子茶,今天特地来讨食的。”
    她这样坦荡娇憨,让霍皎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朱姑姑。”霍皎对着门口招了招手,道:“把我寝房窗台上那个小木匣子拿来。”
    一面就含笑道:“亏得你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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