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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廊楹椽高大,但好在年下府中扫尘的时候,下人刚刚清理过梁间的积尘。如今过了月余,虽然不可避免地重新堆积了一层,却不至于让容婴太过难熬。
    他从怀里掏出张帕子,素面绫帕边缘散碎绣了两、三株杜若草,颜色十分的简素,没有熏香,是容婴一贯的习惯。
    他随手稍折了折,三两下系在耳后,就沿着房梁一路挨近去。
    上房是容玄明和戚氏夫妻的住处,庭轩敞阔,院左有片池塘,池边拿湖石堆了座假山,仿的是太岳第一峰摘星崖,山势十分的嶙峋,一面陡峭如镜,如今有个穿着蜜合色褙子的纤细身影,正沿着石壁无力地滑坐下来,她身边身形魁梧的男人放开了捂在她嘴边的手,错开的身位之间,容婴看到石壁上斑驳流下的血迹。
    那女郎头髻散乱,头恹恹地垂着,那魁梧男子却并没有就这样走开,而是跟着蹲下/身去,一手强硬地掀开她的眼睑,另一只手扣指变换,口中发出低沉的吟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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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军开拔的那一天,殷长阑亲自出城,在点将台为王师送行。
    他前一晚陪着容晚初宿在了凤池宫,三更掌火的时候,本该在睡梦中的小姑娘朦朦胧胧地醒了。
    殷长阑已经由李盈等人服侍着换上了软甲和衮服,一面自己理着袖口的细褶,一面从屏风后踱出来,走回了床边。
    床幔低垂,天子昨夜栖身的痕迹已经被侍女抚平了,宽大床榻的里侧,缃色的锦被边缘簇出一张玉雕似的巴掌小/脸,长睫像两把小小的折扇,温顺地覆在眼底,随着昏暗灯火的跳跃拉出扑朔的影子。
    殷长阑俯下/身,在小姑娘的额间落了个轻柔的吻,就要重新直起腰来,却先怔了一下,道:“醒了?”
    声音十分的温柔低沉。
    容晚初眨了眨眼,还有些迷蒙,小小叫了一声“七哥”。
    殷长阑虽然忍得辛苦,却总不肯放过自己,放她一个人休息,这些时候两个人都睡在一处。天子三更过就要起床/上朝,服侍的人手脚都放得极轻,容晚初除了最初被惊醒过两、三回,后头往往都能安然睡到自己的时候。
    这一次总归是心里积着事,睡得也不大沉,就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细微的响动,因此睁开眼来。
    眉心还有一点软热的余触。
    容晚初睡熟的时候姿势十分的端正,手足都贴放着,是从小按闺训养出来的规矩,这时候觉得被子里热热的,就把手臂抽/出来搭在了被沿上。
    她整个人刚睁开眼,还处于不甚清楚的时候,抽了手出来,好像还有点担心会被训责,眼睫微微扑闪着,自以为悄悄地看了殷长阑一眼。
    又乖又软。
    殷长阑不由得失笑,心里像是注进了一汪热泉。
    御辇已经等在了门口,随侍的内监也换好了衣冠装束,垂着手静悄悄立在廊下。
    殷长阑原本就要准备出发的,这时候却撩了衣摆,在床沿侧身坐下了,捏了捏小姑娘红扑扑的脸颊,柔声问道:“你要不要同我去?”
    容晚初被他无缘无故地捏了一把,有点不满地撅了撅嘴巴,慢吞吞地偏头避开了。
    她被这问题问得有些反应不及,就拥着被子,脸上都是迷茫。
    殷长阑忍不住低低地笑。
    容晚初想了半晌,才明白他问的是“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送行”,就又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小小声地道:“不想去。”
    殷长阑私心里也并不愿意她三更半夜里顶着朔风出门去。
    小姑娘的身子好不容易被杨院正调养得好上了些许,被冷风兜头一扑,说不定就又损了哪里。
    他摸了摸容晚初的额角,帐中温暖更胜屋中别处,女孩儿鬓角额间薄薄地沁了一小层汗,触手柔/腻,隐隐生出暖香。
    他低声道:“再睡一会吧,我去去就回。”
    他声音又低又柔,容晚初被他这样轻柔地安抚着,很快就重新闭上了眼睛。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许多,淡蓝色的天光透过琉璃窗洒进屋来,丝丝缕缕的白云从镂花窗格外流过,日朗天高,无风无雪,是极好的天气。
    钦天监选了一个吉日,仿佛于远征之师也是个极好的兆头。
    容晚初拥着被子坐起身,怔怔地看着外面的天空,说不出心里安不安稳。
    殷长阑出门前同她说话,问她要不要去送行,她再醒的时候也还记得。
    她……是真的不想去。
    她垂了垂眼,两条腿垂下榻去寻着床前的绣鞋,帐外等着服侍的宫人很快簇住了她。
    第89章 东风寒(5)
    阿敏往常都是往容晚初身边来的,今日不知为何往后退了一射之地,前头就是阿讷和青女带着一众宫人,替她穿戴了衣裳首饰。
    容晚初刚刚睁眼,神色仍然有些倦倦的,看着不像是十分精神的样子。
    阿讷试探着问道:“娘娘今天是在宫里看看书写写字,还是出门去走走?”
    容晚初闭着眼睛,任由宫女们柔软的手指在脸颊眼角按/揉,沉默了片刻,才道:“先去一趟撷芳宫。”
    从上回同霍皎见了那一面,撷芳宫重新沉寂了下来,除了按规报到凤池宫的事宜之外,再没有别的响动了。
    阿讷顺从地应了一声“是”,又指使着青女等人去箱笼里收拾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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