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一个全靠走了狗屎运才当上皇帝的人,怎么就敢在发了狂的狻猊面前,把容晚初挡在了身后!
他爱救容晚初就去救,他就这么死了也还罢了。
可他又没有死。
她的玛瑙,却白死了!
甄漪澜嘴角翕翕的,神色像是打了霜的蕉叶,显出些青灰的颜色来。
侍候在一旁的翡翠见她神色灰败,目光发直,心里头不由有些毛毛的。
想到忽然没了的玛瑙,想起平日里听过的那些个鬼魅故事,唯恐是宫里有什么不干净的地方,把甄漪澜给魇着了。
她扑在甄漪澜的脚边,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腿,放柔了声音呼唤道:“娘娘,娘娘。”
甄漪澜打了个激灵。
她定了定神,看着跪在榻边上的,神色焦虑而婉转的侍女,忽然慢慢地道:“你去打听打听,陛下今日有没有召见大老爷?”
翡翠犹豫了一下,道:“如今九宸宫那边风声鹤唳的,只怕这些事轻易不会泄/出来。”
是啊,如今九宸宫里也没有得用的眼睛了。
甄漪澜心里冷冰冰的,说出来的话也跟着生出些不容置疑的意味:“他若是进了宫,必定会想办法递消息给你的!”
往常,因为两个侍女性格行/事的缘故,家里的消息都是经过玛瑙在传递。
玛瑙今天才出了事,大老爷会知道接收消息的人换了一个吗?
这念头在翡翠心里一晃而过,并没有留下痕迹。
她垂头应了声“是”,又问道:“若是奴婢没有接到消息……”
她原本诺诺的,是想要问:“若是消息传错了地方,并没有落到奴婢的手里该怎么办?”
甄漪澜像是有话说似地抬了抬手,却重新沉默下来,半晌,才淡淡地道:“那就给九宸宫传个信,就说,我有些很要紧的话,想要同陛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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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颐宫里发生的事,容晚初并不曾知晓。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的时候,原本是想要不管不顾地到勤政殿去,哪怕只是在立屏后头悄悄地看殷长阑一眼,也好过在这里坐立不安、心思缭乱的。
殷长阑却像是同她心有灵犀似的,只在她想念的这一刻,就忽然出现在门口,大步流星地向她走过来。
他眉宇间有淡淡的疲惫,眼睛底下有一点不易察觉的青黑,在原本就洁白、又失了些血色的面庞上,却像是黑夜里的一盏月亮似的,十分的分明。
容晚初看得心痛,到他走过来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就温顺地回握了,又抬起手来在他眼下拭了拭,柔声道:“昨天没有睡好?是不是伤口疼?”
女孩儿手指温温凉凉的,手势又轻柔宛转,像条调皮的小鱼儿在皮肤上唼喋。
殷长阑由着她点抚,垂下头来将额抵在她的额上,低声笑道:“有一点痛!阿晚吹一吹就好了。”
他就看到女孩儿唇角浅浅地扯了下去,桃瓣似的唇抿紧了。
不知道是心疼了,还是逗过了,还是兼而有之。
殷长阑失笑。
他刚要说“逗你顽的,实在不疼”,却听见小姑娘低低地道:“好。”
这个傻丫头!
分明知道他是玩笑话,却还是这样认认真真地答应他。
他微微苦笑。
他发现他的身体如今轻易就被小姑娘一句话、一个字牵动着。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脚,心里却涨鼓鼓的,握着她小手的手指捏了捏,低下头去咬了咬她的耳廓,柔声道:“那可说定了,只是这光天化日的,还不急!”
容晚初见他越说越离谱,不由得撩起睫来瞪了他一眼。
殷长阑哈哈大笑。
他捏着容晚初的手摇了摇,岔开话题问道:“老杨刚替你诊过脉?可开了方子没有?有没有交代你什么话?”
话音刚落,帘子外头就传来老院正低低的干咳声,像是清嗓子似的。
这个杨老大人倒是个妙人,竟然敢当面拆殷长阑的台。
容晚初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这一展颜,像是春华初绽、春冰新解,一扫方才的沉郁和低落,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殷长阑微微地笑了笑,决定看在换了小姑娘开心的份上,不与老太医一般计较。
他神色温柔地看着容晚初。
容晚初被他这样望着,心里头那些积郁难消的纷纷乱乱就都落了下去。
她柔声道:“你怎么回来了?前头的事可议出了结果?”
殷长阑道:“没有。”
事情如今还在调查、取证的阶段,西番使臣也好,近侍内监也好,水面底下那条勾连的线还没有显出行迹来。
朝中的人当然不想把这件事沾在自己的身上。
他微微一哂,并没有这时继续浪费心思的意思,就拧了拧容晚初的鼻子,道:“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还问我怎么回来,难道我不回来你就不用午膳了?”
容晚初这时候才觉得有些饥肠辘辘的。
她看了看屋角的座钟,赧然地低下了头,小声道:“我早上吃的有点饱。”
殷长阑没有计较她这点自辩,就叫人传了膳食。
容晚初被他进门就先调侃了一回,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到一碗饭吃到一半,才慢慢地静下来,有心要问一问事情的进展。
殷长阑却老神在在的,任由她一眼一眼地看他,也只安坐如山,一面替她拨鱼剔骨,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饭,木樨香露换了漱口的香茗,才道:“阿晚想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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