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陛下和娘娘两下里有个调和,倒是各自相宜!”
他面上笑呵呵的,明明说的是医者之言,容晚初却莫名地听得红了耳朵。
什么两下调和?
殷长阑还是个伤患呢!
她有些坐立不安。
杨院正却只如随口一说,态度还是那么平静温和,又看了她的眼、舌,就站起身同阿讷出门去,门口很快响起医官和侍女一问一答地说着她起居之事的声音。
阿敏蹑手蹑脚地进门来,见容晚初还坐在那里没有起身,想了一想,就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容晚初想着漫无边际的心事,被她这一点细微的声音惊醒了,把视线投了过来,问道:“怎么这样一副神情?”
阿敏面上微微有些凝涩之意,闻言反而微微地笑了笑,那笑容并不如平常的欢喜好看,反而有些物伤其类的悲意。
她低声道:“原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反而污了娘娘的耳朵,倒是不提也还罢了。”
容晚初道:“你什么时候同我说话也这样藏半句、露半句起来。”
阿敏心里一波三折的,方打了主意不想说给她听,这时又犹豫了一下,怕牵扯了别的要紧的事,让她失了判断,又想着大约是瞒不过她的,就道:“娘娘不知道,贤妃娘娘身边的玛瑙没了。”
“没了?”容晚初一时果然有些讶异。
她对这个侍女还稍稍有些印象。
甄漪澜在闺中时,身边两个大丫鬟原本是琉璃和玛瑙,一个口角伶俐,一个温柔和气,她头一次同甄漪澜对面,就对这两个丫头印象深刻。后来每两年,琉璃就忽然换成了如今的翡翠,瞧着人还是伶俐的,只是未免有些太过掐尖了,反而是这个玛瑙,虽则资历更深,却并不十分的好强,还愿意主动退上半步,给同僚留了余地。
按理说她们这样的人家,女孩儿的贴身丫头将来都是要带出阁,做主子的臂膀的。
前头那个琉璃年纪也还适当,突然换没了,原本就在容晚初心里留了一点痕迹,后来翡翠和玛瑙争先,竟然曾经当着她这个客人的面闹到过甄漪澜的面前,更不由得让容晚初难以尽忘了。
这个玛瑙,从前曾被人拿来打趣甄漪澜“女孩儿出挑,调/教出来的丫头也有你的影子,可见真真就是这个模样的”。
容晚初坐在那里,莫名地想起上辈子听到阿讷不在了的时候,她的心情。
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就想要说“备车”。
窗棂上却传来一点极轻微的“笃笃”声。
容晚初眉梢微蹙,就重新坐了下来,对阿敏道:“你先出去吧。”
阿敏稍稍有些惊愕,却还是温顺地应了声“是”,垂着头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琉璃窗上的暗影一瞬而逝,窗屉底下吹进一阵风来,穿着缁麻短打的少女荡进了屋。
忍冬面色比常人都苍白些,这一次却几乎不见一点血色了,低着头给容晚初行礼,叫她“尊上”:“属下有事要报。”
容晚初没有等着忍冬先说起别的事。
她看着忍冬青白得隐隐生出透明色的脸,问道:“你也受了罚?”
忍冬道:“属下保护尊上不利,是属下的失职,原本就该受刑的。”
容晚初微微地叹了口气。
忍冬态度却十分的坦然,还反过来安慰容晚初道:“哥哥也是一样,只是他想另替我受过,但一人事一人当,尊主是公正之君,赏罚都在法度之中,我做错的事,自然该我自己领罚。”
对殷长阑的处置全然没有半点怨言。
容晚初微微一喟,却也不再说话。
忍冬和高横刀虽然领了处置,却依然被殷长阑交付了差使,因此就重新说起前头要向容晚初禀报的事:“那蔡太监咬死了不肯说话,属下等因此重新翻检了蔡福的里外物什。”
作者有话要说:
杨院正:深藏功与名。
第62章 血玲珑(3)
忍冬道:“蔡太监没有乡党、结义,日常起居都在九宸宫里外,房中虽有不少金银,但都不足以为凭据。”
容晚初静静地听着。
蔡福自始至终都没有招认什么东西,那枚包着粉末的纸包是用了人皮面具黏在他手上的,因此没有被稽查出来,倘若不是他为了药效散发而主动地揭开纸包,即使是容晚初嗅到了些许不对,也很难第一时间把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被发现之后,若不是周边的卫士出手及时,他险些就当场咬舌自尽了。
——包括他在耳殿里拼命地向她磕头,也不过是求一个速死罢了。
说实话,从前蔡福也时常在容晚初面前服侍,她却从来不曾看出这原来还是一个可以效死的“国士”!
对这样的人,就是最擅长刑讯的内官也只能徐徐地施展手段,一时半刻拿不出新的进展来。
忍冬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前头的事都三言两语说得简洁,跟着就道:“……属下在他三、四件衣裳的内角夹层里,都找到了缝在里头的一角帕子,那帕子花纹绣得十分的细密、精致,不是寻常的宫样,而且几张帕子都无二致,属下因此拿着帕子去浣衣局,查问了几十个浆洗上的婆子,认得出的人,都一口咬定这是解颐宫的一等女宫人,叫玛瑙的贴身用物。”
容晚初不意会在忍冬口中又听到玛瑙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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